空中飘起纷纷扬扬的大雪时,弘历与弘昼都兴奋不已,趴在窗边看雪,只待雪停了可以出去玩儿。唯有嘉惠,抿着一张小嘴,神情萧索地看着窗外的雪花,似在犯愁。
她不过才四岁的年纪,却已经学会了忧心。
自胤禛将嘉惠送过来那一日起,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胤禛来过几次,都是看望嘉惠的,与妍华说话倒是不多,他不再像以往一样注视妍华,妍华自是有所察觉。她只当是自己总是追问笑笑的事情,惹他不高兴了。
他说皇太后的身子不大好了,至于怎么个不大好,他也没有多说。妍华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在间接安慰她莫要胡思乱想,他来得少是因为宫里头事情多。
妍华写完小札后,便看到嘉惠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窝在椅子里,看着皎洁如花的大雪在发愁。
这个小女娃长得煞是妍丽,清澈的大眼里透着孩童特有的纯真,小小的朱唇不点而红,时时都水润光泽,小脸上的蜡黄也被养好了,白里透红分外喜人。只是她静下来时,总是有些不大高兴。
“惠儿怎么了?想你阿玛额娘了吗?”妍华打心底里疼惜这个孩子,嘉惠自打从出生起到现在,一直跟着筱七吃苦,瘦瘦小小的模样比弘历他们矮了一个头多。
“额娘,下雪了。”她离开十三府邸之前,筱七曾与她说过,这里有个婵婵额娘,会对她特别特别好。她阿玛也说了,一定要听婵婵额娘的话,因为婵婵额娘是这世上顶好的人儿。
处了半个多月,万福阁的温暖早就将她小身心里的怯懦给融化殆尽。她看到妍华走过来,便滑下椅子跑过去抱住了她的腿。
“惠儿不喜欢下雪吗?”妍华弯腰将她抱起,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小脸。嘉惠来了以后,她心里的焦躁收敛了不少,除了每日习字作画看顾两个阿哥功课,她便陪着嘉惠一起玩儿,为她画许多花样做新衣。她是筱七的女儿,妍华想,她自是要待嘉惠别样好才对得住筱七的信任。
“下雪冷,惠儿不喜欢。”她稚声稚气地嘟着嘴,黑白分明的大眼中不掺一丝杂质。
本是稀疏平常的一句话,妍华听了却鼻子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十三府上定是柴禾不够,煤块自然也不会多到哪里去。堂堂十三皇子,竟是还要挨冻,想想便觉得心酸。
“跟额娘说说,在以前那个府上,你阿玛与额娘平日里都会做些什么?”她挨着火炉坐下,里面丢了点儿花瓣,溢出来的暖气里便带了花香,很好闻。
她握住嘉惠的小手,放在了自己怀里。嘉惠的小手冰冰凉凉的,明明穿得不少,屋子里还这般温暖,她却是手脚发凉。这是凉寒体质,定是从小被冻出来的。
“额娘跟阿玛下棋,额娘赖皮,阿玛就笑啊笑地让着额娘……额娘用雪砸阿玛,阿玛也要玩雪,额娘不准,说阿玛的腿碰了雪会痛……”嘉惠才四岁,许多事情记得不是太清楚,只想到什么便说什么,“阿玛喜欢看桃花,额娘喜欢梅花……”
童言无忌,嘉惠听到妍华问,她便捡记着的事情乱七八糟地讲了讲,却听得妍华酸涩不已。她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好好照顾嘉惠,也不枉她与筱七姐妹一场。
腊月,天降瑞雪,连连数日而不断,雪断那一日,皇太后寿终正寝,阖然长逝。皇帝悲痛不已,竟是一病不起,缠绵病榻数十日不见好转。
皇帝这一病,朝堂上下便暗波涌动起来。眼见快要过年,终于有大臣重提立太子一事。都曰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皇帝这一病若是出了什么好歹,在大清这内忧外患之际,莫不若雪上添霜!
皇帝闻言大怒,斥众臣竟是巴不得他早死!一时间众臣惶惶不敢再提……
正月初一那一日,妍华异常想见笑笑,可是她一整日都未见到胤禛,自己又不得法子进宫。因为大年夜里守岁的缘故,加上思念成灾,她竟是在弘历弘昼与嘉惠向她拜年时,突然眼前一黑,当场便晕了过去。几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叫,对面的耿氏吓得连斗篷也来不及穿,急急跑了过来。
妍华这一倒,便躺了许久未曾起得来。
柳承志看过之后,只道心病还须心药医,他作为大夫,也只有开心安心凝神的药与她喝。
耿氏无奈,只得吩咐了灵犀好好照顾妍华,然后便带着孩子们先去给两位侧福晋拜年,等拜完年再回来陪她。
王府里的人都知道嘉惠是胤禛从十三府上抱回来的,又见胤禛对她极为宠爱,一个个也都拿捏好了分寸,对嘉惠百般夸赞。唯独两位侧福晋,看到嘉惠时竟是不约而同地怔怔发愣。
弘历心里惦记着妍华,急急地先耿氏他们一步,给两位侧福晋请过安后便急急回了万福阁。因为耿氏与他说过,锦绣轩里不用去,所以他经过锦绣轩的时候也没有进去。
赶回万福阁的时候,妍华的药也煎好了。弘历将小手放在火炉旁烘了会儿,将手搓热后,赶紧从灵犀手里将药要了去:“我端过去给额娘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