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眸子动了动,沉默许久才沉声道:"年羹尧的罪证数不胜数,许多就是死罪。不治他,群臣不服。我不会伤你年家其他人性命,可你哥哥……我会缓他一段时日……静怡,他的事情与你不相干,你莫要忧虑这些,好好养病。"
贵妃摇了摇头,泪水汩汩流出:"臣妾以后……恐怕伺候不了皇上了,皇上……福惠怎么办……他……还小,日后没了额娘……"她一想到要撇下儿子,心里便愈加难受。
"不要胡说,朕会好好照顾福惠。"他轻轻抚上那张干瘦的小脸,心里犯疼,尤记得在酒肆里初次见她的情景,步步生莲,璀璨如花,那时的她虽然消瘦,却美得出奇。
接下来的两日,贵妃一大半的工夫都在昏昏沉沉。额头上的热度一直不退,脑子也不甚清明了,总是在清醒的时候抓着人的手唤翩翩。
她哭着告诉胤禛,翩翩是被熹妃害死的,让皇上为翩翩做主。他告诉她,翩翩的死与熹妃不相干,让她莫要胡思乱想,可她压根听不进去。
翩翩是你哥哥害死的啊,怎么能冤枉婵婵。若不是年羹尧觉着你太放心思在翩翩这个女儿身上,他怎么会残忍地要了她的命?
胤禛虽然如是想着,却终究没有忍心将实情说出来。真相太过残忍,以她如今的情况,压根承受不住。
"朕会给翩翩做主的。"年羹尧狂妄自大,朕如何会放过他?等他死了,翩翩也就能安息了。
十一月二十三,皇贵妃薨。皇上从圆明园回宫后,就病倒了。别人都道他对皇贵妃情深意重,舍不得皇贵妃的离去才会如此。
只有妍华清楚,他是太累了。她吐血倒下去那一夜,胤禛一直守着她没怎么合眼;俩人和好的第二夜,他又搂着她说了半宿的话;贵妃病重这几日,他更是在旁忧心了好几日。所以贵妃一薨,他终于不堪重负病倒了。
皇贵妃薨逝当日,冉儿回宫,径直来了景仁宫。
钱贵不肯放她进去,她便在景仁宫外面跪了半晌,天寒地冻,她却无知无觉。
魏长安已经将皇上的意思转述给她,她并无异议。喜儿她们都不在了,她独自留在宫里也没意思。既然皇上能赐她一死,她便替自家主子揽下这所有的罪过去赴死吧,也好成全了皇贵妃的名声。
那一日天上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很快就将宫道给覆盖住了。
妍华在屋子里烤着炉火赏雪,再时不时将胤禛回给她的信细细品读几遍,心里暖得如沐春风。
经历过这一次的事情,她愈加珍惜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诚然如他所说,他老了,至少一日老似一日了,以后的厮守也不知还有多少年,而她的发还未白呢。石头碎了,心还在。
她根本不知道外头跪着冉儿,只因为下了雪,便没有出门。景仁宫里的人儿这次出了奇地默契,所有人都对冉儿视而不见,也没有人将之告诉给熹妃。
雪下了多久,冉儿便跪了多久。待雪停风毕,她已然像个雪人一般,浑身堆满了积雪。
裕嫔过来看望妍华时,看到景仁宫外头跪着个雪人,还呐呐地奇怪了一声:"这是哪个不懂事的太监做的?怎得将雪人堆在了这里,不是挡着道儿了吗?"
纤云过去看了两眼,才惊呼道:"娘娘,这……是人!咦?冉儿?"她扒拉开冉儿脸上的积雪,这才看清其样貌。
裕嫔皱眉,让人将其身上的积雪拍净:"跪在这里成何体统。"若是冻死在景仁宫外头,非但晦气,还要叫人说闲话。
于是乎,她将冉儿带了进去。
冉儿身子已经冻僵,进去缓了好一会儿才有了人气。她的眸子里没有半丝鲜活,整个人都跟行尸走肉一般。
妍华到此时才知道冉儿在外头跪了个把时辰,瞪了钱贵一眼后,便颦蹙眉头:"你找我?"
冉儿的身子回暖过一些后,忙木然地看了熹妃一眼,然后朝着她连连磕了几个头:"娘娘,奴婢来请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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