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华看到那一辆御驾的时候,心里头便升起了滚滚疑惑。
胤禛从来都不是一个奢华的皇帝,鲜少出宫游玩,最多的消遣方式便是去圆明园里小住,但去了圆明园也还是继续办理朝事,并未真的放松歇息。康熙帝在世时,喜欢去木兰围场看练兵,另外还可在热河行宫避暑。但胤禛继位后,几乎未曾去过。他每日通宵达旦地处理政务,总说抽不出工夫远行。
胤禛与妍华坐上那辆四驾马车后,妍华摸到马车内壁坚硬如铁,不免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她此时才更加确定,原来他不是心血来潮地要去岫云寺祈福的,显然是另有目的。
“那吕留良是反清之人,我已经处置了他的后人,但据魏长安的调查,吕家还有一个后人未被抓捕。”胤禛拉住她偷偷触摸内壁的手,出声做了解释。
“皇上……这是想以身涉险引那人出来?”妍华大惊,立马明白了他的意图。难怪他这一次如此铺张,显然是要告诉所有人,他这个久居深宫的皇帝出宫了!
胤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敲了敲马车内壁:“这里面有几层铁皮,刀枪不入,安全得很,婵婵不必担心。”
妍华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稍稍得了宽慰:“那皇上也不必当真跟着啊,只消对外宣称要去岫云寺祈福就可以了,也不必当真过去。这一路上的护卫不似皇宫里头森严,总有未知的危险在前头。方正别个人也看不出来那御驾里坐的是谁,皇上还是回去吧……”
胤禛拍了拍她的手,让她不要如此忧心:“我是当真想去岫云寺祈福,我这把年岁了,还能再得一子,可见上天护佑。我还有许多事情要跟佛祖求一求拜一拜,自该亲自过去。”
胤禛这一年已经五十六岁了,当真老了,可妍华这两年却再也没有说过他是小老头。人啊,总是怕死的,怕死,是因为生有可恋心有不舍。以前妍华不觉得他老的时候,不经意间就会笑话他老了;如今他真老了,妍华却再也不拿这件事情笑话他了。
“那倘若有危险,禛郎一定不得出去,也不要顾及我,要好生护着自己才好。”妍华捧住他的脸,看进他眼里,很认真地说了起来。她可还记得那一次在御花园里有火药爆炸的事情,他堂堂一个皇帝,竟然不顾安危将自己护在了怀里。
“那怎么可以?”胤禛张口欲驳,但见她满含关切的眼神紧紧地纠缠在他眉眼之间,也不忍心再让她提心吊胆,所以他旋即改了口,“好好好,我一定不涉险,也不会让你涉险。”
一路上都风平浪静,似乎并无半分危险可言。到了山脚时,妍华才舒了一口气。但是胤禛的眉头越皱越紧,心里的担忧反而越来越沉重了。
来岫云寺的这一路上,因为御驾上坐的是个侍卫,如此障眼法便是为了引诱反贼出现,结果那反贼反而并未出现。胤禛不由得便想到,那反贼许是潜进了岫云寺。
岫云寺占地很广,周围又都是森林、山场,饶是部署再周密,也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正是因为如此,胤禛才会担忧。所以,途中遭受袭击的危险反而比在岫云寺遇袭的危险来得小。
他并没有将这层担忧说出来,只怕说出来会吓到妍华。上岫云寺的一路上都有御前侍卫保驾,因为胤禛拒绝了魏长安让他与妍华换宫女和侍卫服侍的建议,所以御前侍卫一个个都异常精神,谁也不敢有半分大意。
那反清之人吕留良,其大儿子有一侍妾,因不容其妻所容,一直在外抚养,吕家长子在外也并未承认过这个女儿的身世,私下里却待其母女颇好。吕家出事后,这对母女便偷偷逃逸了。
魏长安做事谨慎,虽然官员上报说已经将吕家后人全都抓住,他却还是让暗卫私下探查了一番,最后得知了那对母女的存在。所以魏长安便下令追捕那对母女,结果她们二人在反抗的时候被双双毙命。
本以为事情到此便彻底结束了,可京中却又出现一股暗流,似有颠覆大清的意图。
魏长安不免怀疑其当初的吕家后人并未被彻底逮捕,又派暗卫将吕家后人按照吕家族谱一一确认,至于不在族谱内的私生子女,也一并要查清楚。
结果就在今年年初,魏长安才得知,原来当初追捕那对母女时,那个女儿不知何时被掉了包,逃过了一劫,而代替她死的那个女子,却原来是她的丫鬟。魏长安大惊,忙命人四处追捕那个逃逸在外的女子。就在两个月前,才有暗卫在京中发现可疑之人。
而暗卫之所以能发觉京中有可疑之人,却是源于他们截获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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