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前,米乐迷迷糊糊想,最后一次,就惯他这最后一次。

要不以后还是别再理孔令榆了吧,不行,他舍不得,他们见面的机会本来就不多了,他可以在晚上的时候尽量避免跟他单独相处,孔令榆那么好,理还是要理的,他还要保护他不被坏人欺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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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没亮,米乐就被外面的喧哗声吵起来,他惊得从炕上跳起来,想叫起身边的孔令榆,却发现他早已经不在被窝里。

他七手八脚穿上孔令榆提前放在被窝里的衣服,走出去一看,院子里已经挂了满院素白,孔村长正在指挥组织几个披麻戴孝的男人布置灵堂挂挽联,他向昨天放二堂嫂家东西的地方瞟了一眼,东西已经不见,估计是孔村长让人拿回去了。

孔村长看到他从里屋出来,也是一愣,问道:“米知青,你昨晚在这儿睡的?”

米乐做贼心虚,支吾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孔令榆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替他答道:“嗯,我让他留下来帮忙。”

孔令榆把他叫到一边,递给他一个卷了酱菜和鸡蛋的煎饼,让他在旁边吃,“一会儿村里领导要来,你不爱出来就在屋里呆着,等人都走了,你把门锁上,跟在我身后就行。”

米乐听话地点点头,坐在一边吃煎饼。

北方冬天天亮得晚,等天大亮时,院子里已经站满来给孔爷爷送行的村民。

高支书领着一个穿着中山装身披军大衣的中年男人走进院子,米乐想,这个应该就是革委会的揣主任。

他本来想听孔令榆的话在屋里等着,又不放心孔令榆一个人,就溜边站在屋门前听领导讲话。

揣主任的发言冗长而无趣,他昨晚跟孔令榆胡闹了半宿,早上又天不亮就起床,听了一会儿便昏昏沉沉靠着门框打起瞌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惊醒。

他见揣主任讲完话,跟孔村长和孔令榆说着什么,孔令榆脸色漠然,全无回应,米乐不放心,走到他身后乱晃,若无其事竖着耳朵偷听。

“孔老爷子死在任上,是我们全村的损失,大家在哀痛的同时,也不能耽误村里守林的工作……”

“小孔年纪小,之前一直跟着爷爷住在山里,现在孔老爷子过世了,咱们不能留他一个人在山上不管不顾,接任守林员的人还得尽快安排……”

“年轻人嘛,活泼,爱热闹,但是总还是不够稳重,耐不住寂寞,守林员的工作对他来说还是太沉闷,安排好接任的人选,他也好尽快下山开始新生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