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忙换了副嘴脸,苦口婆心地劝道:

“米知青,揣主任也只是工作方法上的问题,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是故意的,这么闹对谁也没好处,你本就是外来的知青,这件事跟你没有直接关系,况且你说这些也没有证据……”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米乐打断,米乐小嘴叭叭的,神经质地说个不停,“你们把孔令榆搞成这样还想要好处?你说对了,我就是个外来的,我啥也没有,别人怕你们我不怕,要啥证据?你们说孔令榆是纵火犯有证据?我们好好的救个火怎么就成了纵火犯?就你们嘴大,就你们会扣屎盆子,别人都不会。”

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担惊受怕,所有的隐忍压抑都在这一刻爆发,米乐像是被激发出身体里全部的潜能,状态越癫狂,逻辑越清晰,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油盐不进。

他走到肖平面前,将刚递给他的材料硬拽回来在怀里抱着,“肖代表,这件事你管不管?你们要是不管我现在就去乡里,去县里,去省里告状,我不信这世上没我讲理的地方。”

“米知青你先冷静一下,不要意气用事,”肖平也很为难,他是生气揣主任刚才不给他面子,但也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这只是一个小丁村的事,要是哪个村大事小情都得他们军分区管,那他这个军代表也不用干别的了。

“你也说了,小孔已经三天没睡过觉,当务之急是先帮他证明清白,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我有什么办法?是我想意气用事?”米乐故意扯着脖子,有多大声喊多大声,“他们可以不放孔令榆回家,可以不让问审查进度,可以不同意军分区协同审查,但是他们挡不了我告状,孔令榆今天要是回不了家,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已经第三天了,他要带孔令榆回家,所有不让孔令榆回家的都是坏人,都是他的敌人,他们都该死。

肖平瞬间听出米乐的真正意图,非常配合地转向揣主任,“揣主任,我们军分区确实没有权利越级干预地方政务,但是我有义务接受百姓上访,事情的整个经过我也听明白了,这点小事实在没必要闹成这样,现在米知青的情绪也很激动,你看能不能先把小孔放了,毕竟森林防火工作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不行!”还没等揣主任表态,米乐就叫道:“现在放了他算怎么回事?金波枪到底是哪来的?谁让他咬孔令榆的?不还孔令榆清白你放我们也不走。”

肖平被他吵得一个头两个大,“那就这样,军分区和小丁村革委会协同审查,审查进度随时向村民公开,揣主任你看行不行吧,不行我也没办法了。”

揣主任看了看被米乐死死抱在胸前的审查材料,心想我有资格说不行吗?

“行行,”揣主任擦擦脑袋上的汗,自从他爷爷过世以后,他从没像今天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还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那咱们从明天开始组织新的审查组,重新查。”

“不行!”

米乐一开口,周围的人心都跟着一紧,这小祖宗怎么又不行了?到底要怎么才行?

“谁有空等你明天?事实就在那儿摆着,要查现在就查。”

“现在就查?”揣主任被他弄怕了,像请示领导一样问米乐,“现在怎么查?”

“上山查,把金波,孔令榆,巡逻队所有人都叫着,去事故地点咱们当面对质,看孔令榆在整个过程中到底有没有工作失误,还是,金波不是说枪是孔令榆给他的吗?让他说时间地点,山上还是山下,禁火前还是禁火后,怎么给他的,给完他他把枪藏哪了。”

肖平听米乐说得头头是道,心想这小孩虽然看着疯疯癫癫得理不饶人,但是句句都说在点子上,打法虽然如泼妇骂街,但是有效,真是个人才啊。

他这次下来本就带着胡司令的任务,也不想真的跟革委会组什么审查组浪费时间,不如顺了这小孩的意,他也好早点回去交差,于是拍板道:“行,就今天查。”

米乐抱着那沓材料,一马当先领着众人出了革委会大院,先去兽医站接了已经能自由活动的公主,然后一边往山上走一边绘声绘色地给肖代表讲当天晚上事情的始末。

“那天我跟孔令榆就是在这里值夜,差不多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们听到小王,”米乐从人群里拉出一个猎户,“就是他,回来说金波喝多了酒,背着一个好像枪一样的东西说是去找狼,然后孔令榆觉得事情不对,一分钟也没耽误,我们就进山去找金波,小王,你把在哪儿遇到金波的事跟领导说一下。”

他讲完,看到革委会的人都在一边发呆,瞪着眼问道:“你们不是审查组吗?我们重现案情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记呢?案子不会查,字也不会写吗?就会往档案上画小人儿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