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F大礼堂出来,秦老师举着那张捐献奖状冲着太阳光看了半天,呵呵笑道:“大半辈子过去了,就是为了这一张纸?”

一想到为了这些重要典籍,两位高学历的老人一辈子守在小丁村蹉跎半生,米乐有些替他们心酸,小声问:“委屈吗?”

“不委屈,”秦老师豁达地摇摇头,“在这样的年代,我们这些知识分子又能做些什么更有价值的事呢?”

“这些文献,我父亲从战争年代保护到建国,我又守着它们到改革开放,现在上交给国家,算是完成我父亲的一个心愿。”

“还好我们守住了,那时要是烧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何况我有你五爷呢,这一辈子过得很快活,没什么委屈。”

“你们什么时候回小丁村?我和乐乐也要去,可以一起买机票。”孔令榆问。

“不回,”楚大夫说:“我跟你秦老师在村里呆了大半辈子,历史任务总算完成了,趁着还能动,得带他四处转转。”

他看着上海繁华的街道,像是想起了什么,嘿嘿笑道:

“我刚认识你秦老师那会儿,他还是上海有名的贵公子,十里洋场到处都是他的身影,浪得飞起。”

“那时候多少公子小姐围着他转,我就是个乡巴佬,想让他正眼看看我都难。”

“后来倒好,在小丁村一呆就是几十年,想不想看都只能成天对着我,可把你拘坏了吧?”

最后那个问句,是问秦老师的。

秦老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冷哼道:

“早怎么不问呢?一辈子都快过完了才想起来问我,孔状元是看我老了,看腻了跟我过够了,要放我自由?”

他说完,眼圈和鼻子一起红了,楚大夫连忙一把搂进怀里,小意地哄着,“眠眠,咋又哭了呢?跟小孩儿似的。”

“我跟你一辈子也过不够,死了也埋一起,生生世世来找你。”

秦老师挣了两下,楚大夫也不撒手,气得直骂:“老登,快七十了手劲儿还挺大。”

楚大夫看他这劲儿过去了,转而牵着他的手,笑嘻嘻地对米乐说:

“你秦老师上了点儿岁数眼窝子就浅,这几年动不动就跟我哭一鼻子,让你们小的看笑话了,他是怕哪天到了那边儿找不见我。”

米乐尴尬地笑笑,“您和秦老师还没到七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