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父女俩的讶异,裴熙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家父狠狠打了我十板,家母看不过去,哭着拦下。见我不肯认错,家父越发生气,罚我去跪祠堂。夜间颇凉,我略有些高热,命人通传,家父却说我想逃避责罚,不许任何人给我送饭,谁都别搭理我。我见势不妙,便打晕看守的人,翻墙出来了。”
“你还病着?这,这未免也太胡闹了!”秦恪不满地看着裴熙,吩咐程方,“立刻将太医令请来,为裴郎君看诊!”
太医令正领着几个太医,为秦敦看诊,这时候叫他过来……程方心有踟蹰,免不得多问了一句:“四郎君那里……”
裴熙闻言,与秦琬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样子,你这两天过得很精彩啊!
彼此彼此,你这两天也不赖啊!
听见“四郎君”三字,秦恪皱了皱眉头,沉默一瞬,方道:“太医令的医术精湛归精湛,小儿这一道上也未必有旁的几位太医精通,让他过来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裴熙岂能不推拒,只见他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说:“旭之身强体健,些许小病小痛,算不得什么大碍,还是四郎君的身体要紧。”
裴熙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在此等小事上,却也……秦恪看了看程方,见自己任命的王府总管一脸惶恐,想到他出身沈家,万一秦敦真出了什么事,周红英倒打一耙,说他假传自己命令,用以诬陷曼娘,大家都会很难堪。
经过这么多事之后,秦恪已不吝于用最坏的想象去揣测这个自己曾经多有怜惜的女子,故他沉吟片刻,望着裴熙,见他骄傲依旧,神采飞扬,心中叹了一声,轻声道:“罢了罢了,我亲自走一趟,你们先在这儿聊聊。”裹儿素来与旭之玩得好,她初到长安,人生地不熟的,有个裴熙帮忙介绍,总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再说了,有裴熙陪着,秦琬的心情总能好一些吧?
代王一走,秦琬立刻拉了张椅子坐下,似笑非笑地瞧着裴熙:“翻墙?”
裴熙凤眼一挑,反唇相讥:“四郎君?”
“被生母派人推下水中,高烧不退。”秦琬用一种揶揄的,居高临下的,漫不经心,甚至带了点失望的口气说,“我还当这位大名鼎鼎的周孺人何等厉害,原来,也就是个依附男人而生的家伙罢了。”
“自作聪明的人多了,也不差一个,不过,既是依附男人,就会将儿子看得重于性命,纵偏心爱纵,也至于到丧心病狂的程度。若无人在旁边推一把,催促她下决定,凭她的手段,顶多就是说孩子病了。”裴熙微微一笑,意味深长,“七月的清晨,池水虽未结冰,却也不暖和。”
秦琬撇了撇嘴,不屑道:“一个心狠手辣,却将全天下的人都当成傻瓜;一个胆小如鼠,完全靠不住;剩下的那个,即便没废,也相去不远,何足为惧?”
裴熙听后,上上下下打量了秦琬好一会儿,秦琬也没丝毫不自在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让他看。
长久的静默之后,裴熙大笑起来:“不错,有志气!”
知晓这家伙已经瞧出了自己的野心,非但没反对,还很乐意帮忙,只不过……他这奇怪的表情:“怎么?何事如此好笑?”
“我笑我娘,眼光局限在内宅,与婆婆斗,与妯娌斗,使女婆子,侄女外甥女,就连儿媳妇都要牢牢钳制在手心,实在是累得慌。唯有这一次,她弯弯绕绕的心思或许起了作用,压对了宝。”
裴熙讨厌功利的关切,对他来说,直来直去永远比藏着掖着更有效。偏偏他家里的人不明白这点,故他对家人,泰半就事论事,顶多留一两分情面。就好比现在,秦琬望着裴熙,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阿耶可是用晋王爵换了你,你不思报答就也罢了,还打算吃阿耶的,住阿耶的,用阿耶的,顺便将我勾住,为你争风吃醋?”
“前三条也就罢了,最后一条……”裴熙嗤笑道,“后宅妇人,也就这点本事了,你现在这样就好,切莫要学她们,将心思太多地放在后院上。王妃精明能干,大王又一心偏她,有她在,其余人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很显然,裴熙回京,他的父亲便想让罗氏也回来,小夫妻好多生几个孩子。但罗氏在洛阳已仗着自己是太夫人侄孙女的身份,与嫂子打擂台,明明是裴熙过继给兄长的儿子,却放在太夫人身边,由罗氏照料。面对长子和媳妇一封封的诉苦信,张夫人岂能不将本来就不合心意的小儿媳妇厌恶到骨子里?偏生本朝重发妻,罗氏休不得,张氏思来想去,竟妄想裴熙与秦琬有点什么,借县主之力来压儿媳妇,才借故纵了儿子走。
这等心思,真真上不了台面,亏得裴熙清风朗月,秦琬宽容豁达,才能将此事做为笑谈。
对裴熙的说法,秦琬自是极为赞同,她本就打算插手政务,得到亦师亦兄的挚友支持,喜不自胜,笑道:“既是如此,我就拿你练手啦,代王府东ト祭酒的位置,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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