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没一会儿,马车缓缓停下来。
当利公主府,到了。
秦绮在使女妈妈的搀扶下,娴静优雅地下了马车,就见秦琬的卤薄已撑了起来,华美的伞盖高高撑在上方,为她遮挡刺目的阳光。
凝视着嫡妹的背影,不知为何,秦绮忽然有了一丝退缩之意。
秦琬与高盈说了几句话,无意间扫到秦织和秦绮,似是想到什么,便对高盈说了什么,随即走了过来,十分干脆地对两人说:“待会你们跟着我走。”
被她这么一说,秦织有些莫名,不知道秦琬何出此言。
秦琬漫不经心地扫了秦绮一眼,淡淡道:“若我不提这一句,你们打算和嫡女交往,还是和庶女交往?”也不待二人回答,秦琬似是自言自语地加了一句,“当利公主的宴会上,嫡女众多,乡君却没多少,臣子家的庶女更不可能存在。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把自己往低处放,更不要学那些小家子做派,束手束脚,局促得很。”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织听了,脸一红,不自然地低下头,秦绮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她们两个早早就接受了自己庶女的身份,自然而然地认定自己低人一等,打定主意在荷花宴上,只与庶女交往,省得吃力不讨好。如今听秦琬这么一说,两人才忽然明白,以当利公主的身份,她开设的宴会中,只会出现一种庶女——宗室女。
没品级的宗室女,臣女上尚不敢随意欺辱,有品级的宗室女,在哪里都能昂首挺胸,没必要畏畏缩缩,一副抬不起头的样子。
见秦琬走回来,高盈才问:“忘记交代什么事了么?”
“没事,和她们说点小话。”秦琬无所谓地说,“听得进就算了,听不进去也无妨。”
只知晓自己是庶女,没认清自己是主君,自个儿弯下腰让别人踩,提点又有何用?管得多了,人家还嫌你烦,若非为了代王的名声,秦琬压根连说都不想说。
高盈对妾室、庶子和庶女厌恶至极,丝毫不觉得秦琬教训庶姐有什么不对,眼睛还亮了起来:“你说得真对!”说罢,她垂下头,又有些丧气地说,“若我能如你一般就好了。”
“我……”秦琬笑了笑,说,“不要学我。”
或许,你们的做法才是对的。
低眉顺眼,贤良淑德,符合世人对女子的一切要求,用“贤惠”做武器,将自己保护起来,忍受一切委屈,只为自己的子女,但秦琬不一样。她不打算成亲,不打算生儿育女,不打算服从世俗对男女的限定。这条路太过艰难,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到哪里,她只是很清楚地知道——她宁愿纵情肆意地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也好过为了生活安逸,一世委屈自己。
想到这个女孩比自己还小三岁,高盈怜意大起,柔声道:“你莫要担心,代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在,阿娘在,我也在。”见秦琬看着自己,高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放心,瞧不顺眼我的人也很多。”
大夏拥有封邑的女眷,唯有公主、郡主和县主三种,尊贵如太后、皇后,想拥有自己的汤沐也是做梦。无论后宫妃嫔,还是诸多外命妇,哪怕是郡君、乡君,也就是有个诰封,顶多再拿一到两个吉祥字眼做封号。太常寺和礼部也有无形的默契,同等品级下,大事座次站位的顺序,都以封号的优劣来决定。
高盈的封号是“嘉懿”,圣人亲赐,彰其嘉言懿行,位最尊,故她年纪轻轻,便能位列郡君之首。凌驾于蜀嗣王的嫡女与诸公主之女之上。可想而知,这些贵女对她,也是十分不满意的。
她这么一说,两人的关系又拉近许多,正你对我眨眨眼睛,我对你皱皱鼻子,再彼此相视一笑,看上去和傻瓜一样时,忽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堵在门口这么久,也该让让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