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王不耐听这些絮絮叨叨,心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么?妃嫔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圣人对妃嫔们还算好的了,除了钟婕妤外,哪个生了儿子的妃嫔不是高居四妃九嫔之位?蓝氏记着自己母亲的恩德,投桃报李,母亲怎能因为“脸面”生生将这么大的助力推开?莫说前朝宫廷,就连本朝,太宗皇帝在位的时候,妃嫔为了留住太宗,也时常推荐新人,好让太宗时常来她们的寝宫呢!
想归这样想,他却不好明说,只道:“四哥比我年长,他的生母尚在昭容之位上待着呢!”这等时候,圣人反不会轻易升有皇子的妃嫔之位,一旦有所动作,便会引发旁人的无穷猜测。
陈修仪虽知这个道理,却怎么想也不甘心,她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前些年圣宠优厚,现如今儿子出息,二十余载都春风得意。比她位份高的妃子,多是陪了圣人极久,或者出身特别显贵的,她比不得也就罢了。襄城和新蔡公主的生母尚在婕妤之位待了这么多年,此番沾了圣人过寿的光才成为九嫔之一,区区蓝氏,何德何能,之前压了她一头也就罢了,再册丽妃,自己岂不是要向她行礼?
鲁王唯恐母亲妒火攻心,做出什么,生生拖累了自己,便道:“您也莫要光看这些,蓝昭仪与咱们亲善,这是您结下的善缘,莫要生生将之推开。您只要稳住了,对儿子来说,比什么都好。”
陈修仪仍有些不甘,惦记着给蓝氏找点麻烦,鲁王又道:“这等时候,您该提防自己宫中的人才是。”
蓝昭仪封丽妃,诸妃岂能开心?说几句酸话是一回事,出了岔子又是另一回事,就怕有人想一箭双雕,既害了蓝氏,又牵连了皇子,那才叫一举两得!
听见儿子这么说,陈修仪悚然,连连点头,忙道:“你说得极是。”她如今的地位、荣耀,大都来源于她有个好儿子,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岂能因她的疏忽和嫉妒,给鲁王添麻烦?
鲁王见母亲已被安抚住,便将心思挪到了最大的政敌身上,轻声问:“这些日子,那位可有什么动静?”
钟婕妤是宫中最特殊的存在,人人都避着她走,却没什么人敢对她落井下石,平日躲着些也就罢了,反正她不被允许参加任何大场合,消息灵通点得妃嫔想躲她也简单得很。她的宫殿也是一样,十个伺候的人却有八个收着别的妃嫔给得好处,时不时透点消息,明明来往的人不算少,却透着一股子冷清,完全不像有儿有女的妃嫔。
乐平公主自钟婕妤闹了那么一出,不得不下嫁冯欢后,便不怎么往宫里走动了。魏王政务繁忙,即便想给母亲请安,以钟婕妤的身份也没资格受,去得多了反倒会被御史参,说他逾礼。
九嫔和婕妤虽只差了一品,地位却是天壤之别,圣人厌恶钟婕妤,态度自然影响了后宫中的所有人,故陈修仪露出几分不屑:“还是那副小家子气的模样,统共也就那么几招,给圣人做荷包,给魏王和乐平公主做衣服,时不时拜个菩萨,愿意折寿以求圣人福泽绵延,魏王和乐平公主健康长寿。”
高位妃嫔,没几个是傻子,一双眼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钟婕妤坚持不懈的蹦跶劲,她们佩服归佩服,耻笑也照样耻笑——后宫中人,装模作样本是寻常,可也要旁人吃这一套啊!若非圣人和穆皇后仁慈,不与你计较,你早就不知埋骨何处了,岂能至今都平平安安地,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
陈修仪虽是圣人御极三年后进宫的妃嫔,对那段陈年往事却清楚得很:废太子因女色而误国,太宗唯恐圣人也是这样,对穆皇后很有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味道。几个育有皇子的高位妃嫔希望将圣人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便设计让钟婕妤这个来自穆家的梳头婢女爬了床,本以为穆皇后会雷霆大怒,将钟婕妤处死,她们自会在太宗面前添油加醋。如此一来,圣人不保穆皇后,是为薄情;保了穆皇后,便会与太宗生疏。
这些妃嫔的眼界终究还是低了些,局限于后宫争宠,不比穆皇后眼界宽阔,容了钟婕妤的性命,好吃好喝地供着,却绝了她大半的前程——按理说,以钟婕妤的身份,压根没资格抚养皇子,魏王一生下来,就当交由地位更高的妃嫔抚养才是。穆皇后却压根不提这件事,圣人又表露了对钟婕妤的厌恶,妃嫔们自不敢接手魏王。待到后来,太宗皇帝病重,魏王又一****地长大,到了去外院读书的年龄,此事也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倘若魏王有个身份高贵的养母,不让圣人时时刻刻记着他的生母是谁,指不定就改了玉牒金册,正了魏王的名分,岂会拖到今日?
鲁王早知圣人的心结出在哪里,有心让钟婕妤再拖魏王一把后腿,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陈修仪的贴身女官就急急地走了进来,附耳说了些什么。
陈修仪的面色极为古怪,她望着儿子,纠结了好半天,才用一种自己都觉得太过飘忽的口气说:“宫中忽有传言,说蓝氏得册丽妃是因为圣人……想要修改玉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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