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
碗盏砸到门上,碎裂成片。
周小六吓得面色一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还从未见周方发这样大的脾气。
可李观棋却已经推门而入,他脚步匆匆,径直朝着周庭芳走去。
周小六这才看见,周庭芳不知何时摔倒在地,脸盆、皂角摔了一地,她就那么坐在一滩水中,脸色潮红,额前满是大汗,胸脯急速喘息。
周小六心里一紧,连忙一阵小跑跟着李观棋进入房间。
李观棋不顾周庭芳阻拦,弯下腰,强势将她抱回床上。他随手扯过帕子,又迎着周庭芳恶毒的视线,抬手胡乱的擦干她的脸。
周庭芳喉咙沙哑,说不出话来。
此刻就连瞪人也变得有气无力。
李观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眉头微蹙,最后才对周小六说道:“小六兄弟,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找大夫。”
“现在?”周小六看着外面的天气。
一阵惊雷。
照亮整个安州。
他不无担忧,“现在大雨倾盆,又是深夜,你去哪里找大夫。”
“总能找到的。你看好她。”
周庭芳陷入了梦魇。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前一秒她还高高兴兴的走在回京述职的路上。
下一秒醒来,双腿尽断,迷失山野,天昏地暗。
她的膝盖被人生生敲碎,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种无法行走的屈辱,那种一睁眼只能看见无尽大山的绝望。
饿了吃树叶。
冷了钻山洞。
渴了喝泥水。
她像是被人拦腰斩断的野狗,拖着自己残破的肢体,不断地往前蠕动,寻找一线生的希望。
当时是为了什么选择活下去呢?
兴许只是怕死吧。
周庭芳很后悔。
为什么当时没有死呢?
以至于她回到周家,汤药不断,每日身上散发一种药草的臭味。行不离人,连出恭这样私密的事也需要丫鬟帮手。
一夕之间,从周家的依仗变成了全家的累赘。
父亲那失望的眼神,母亲不住的埋怨,府里的风言风语——
那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周庭芳知道,自己又犯病了。
幻肢痛。
即使周芳的腿完整健康,可她的记忆里,依然残存着属于周庭芳的记忆和痛楚。
曾经的周庭芳,每逢这样的阴雨天,便会觉得膝盖疼痛。
而如今的周芳,虽然已经完全换了个芯子,却似乎完全继承了这一点。
心魔难消啊——
周庭芳还以为自己重生,一切就能重新开始。
可是,膝盖的疼痛提醒着她。
她是周芳。
更是周庭芳。
周庭芳双眸紧闭,整个身体弯曲成虾米,双肩颤抖,后背全是黏糊的冷汗。
她似乎陷入了昏迷,面色惨白,不停呓语——
周小六将被子给她裹上,又不断拿毛巾擦拭她的额头,眼睛急得发红,“周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你再忍忍,观棋大哥去找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