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漓心里一凉。
他...这是犹豫了?
转念一想,算了,反正她早就死了,再死一次也算不了什么,最多不过是要再经受一次灵肉分离的痛楚,若重回师门是鹤青所愿,那她愿意成全他,反正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咬咬牙就过去了。
鹤青抬眼看了一下万锦年,又看了看夜漓,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抽出玄铁剑,挽了一个剑花,突然剑锋一转,一道冷光从夜漓面前闪过,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鹤青直挺挺地刺向自己,剑身插入腹中,几乎深没至剑柄,他也随即喷出一口鲜血来。
身后,那穿腹而出的剑尖上不断地流着血,先是一滴一滴落下,而后慢慢汇成一股,淌了一地。
“师父,我这条命是你给的,若你非要一个人替师娘的死偿命,我只能将我这条命还给你,但我发誓,玄宗的命案和大师兄的死确实与我无关,我本想替师父查清真相,如今看来是不能够了。”他说着踉跄几步,整个人摇摇欲坠,忽然感到身后有人扶住了他,回头一看,是夜漓。
她面色阴沉,整张脸可怕得吓人,鹤青见惯了她嬉戏玩笑的样子,却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夜漓的手颤抖地伸向鹤青腹部伤处,却不敢触碰,只看着血汩汩地流出来,她将鹤青扶到一棵树旁,让他靠在树上,含泪对他说:“你忍忍,一会儿就好了。”说着,她用右手深情地抚摸着鹤青的脸颊,左手慢慢按到剑柄上,一下替他拔出了剑,她甩手将玄铁剑扔在地上,血溅了崔斌一脸,夜漓通过鹤青的伤口给他注入魂力,帮他止了血。
“说吧,你想怎么死?”处理完毕,夜漓回头,语气冰冷地问万锦年。
“什么?”万锦年似乎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崔斌却听懂了,指着夜漓道:“妖邪休要猖狂!”
夜漓根本不搭理他,一甩魂鞭将他抽飞了,飞了老远又跌落在地上,摔得崔斌眼冒金星,她面朝着万锦年说:“你逼得鹤青自伤,终究是要死的,逃也没有用,不过你总归是他师父,我让你选,说吧,你想怎么死,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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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锦年到底是仙门中的高手,立刻感到周围有一股异样的气息震荡,这股气场,或者说这股力量非常霸道,仿佛是在用意念和他较劲,他看到面前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怀里抱着鹤青,身上却隐隐散发着黑气。
以他的道行所见有限,其实夜漓身上散发的阴煞之气早就盖过了浓重的白雾,弥漫到方圆一里的范围了,普通人若是长久收着阴煞之气的浸染,亲则功力受损,重则一命呜呼。
但也只片刻之后,万锦年就知道,自己是赢不了这个小乞丐的,甚至很难做到全身而退,不过他到底是仙门宗主,即使知道自己今日可能就要折在这里,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怯意,自然也不会求饶,仿佛做好了为除魔卫道舍生取义的准备。
“夜,夜漓,”鹤青呼吸不畅,一边喘气一边说道:“住手。”
“鹤青!”夜漓忿恨道:“此人赏恶罚善,忠奸不分,愚蠢至极,根本不配当你的师父,你还要帮他?!”
“夜漓...够了...”鹤青奄奄一息道:“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里。”
“鹤青!”
“带我走吧,带我走,好不好,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命不久矣,你连这点心愿都不愿意帮我达成吗?”
夜漓明知鹤青是不想让她伤了万锦年,才将她支走,但也终是不忍心看他受苦,答应道:“好,我们走,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你放心,我不决会让你死。”
万锦年还要阻拦,夜漓的魂鞭弹射,在他面前的地上留下一道极深的鞭痕,离他不过寸许。
“滚开!”她背对着万锦年道:“你要是再敢伤他分毫,我一定让整个玄宗陪葬。”说罢抱着鹤青飘然而去。
晋阳城外,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在城门口排队出城,夕阳西斜,日头慢慢落下,清风徐徐,吹开他们的兜帽,露出下面俊秀的面容来,其中一个年纪小一些,模样玲珑中透着些机灵劲儿,另一个嘴唇惨白,面无血色,看上去是身体不好,或者刚刚受过重伤。
“哟,两位小哥是生面孔嘛,”队伍中有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跟他们搭话:“是行商呢还是坐贾?”
夜漓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行商坐贾?没听过,刚要开口,一旁的鹤青先说道:“坐贾的,正要去西域进一些牛羊皮子。”
“哦,原来是皮贩子呀,我是做瓷器生意的,”大叔拍了拍身后的货车道:“我的瓷可是五大名窑之一的青花窑烧制的,不是我吹嘘,怕是找遍整个晋阳城都找不到比我的更好的了,也只有西域的贵族用得起这些。”
这个边塞大叔是个自来熟,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同他们唠嗑,说瓷器生意不好做,一车子靓瓷,一路颠簸,有时候运到买主那里,已经碎得不剩几个了云云。
夜漓小声问鹤青:“什么叫行商坐贾?”
“行商就是走贩,帮客一类的,他们没有固定的经营场所,一般就是走街串巷买卖货品,坐贾就是有固定商店,铺头的那些商人,边境一带来说坐贾多指从西域采购一些货物来晋阳城售卖,行商则相反,多指将晋阳,或者中原其他一些地区的货物卖到塞外去的。”
“哦,”夜漓揉了揉鼻子,似懂非懂道:“反正出了晋阳城,万宗主不会再追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