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初来乍到,恐怕不知西苗形势,我鸮羽族虽然人数稍逊,但族中女郎个个尚武,”心念把定,叉猡随即出言招揽,
“因此在西苗尚有几分薄面,倘若先生不弃,便是我族座上宾,血雏岭之仇也由我族一并承担,如何?”
言语恳切,句句表示对荻花题叶一行人的关心,引人共情。
‘待遇颇高啊,’花内心不痛不痒地来了一句,脸上却是恰到好处流露出一分感动、三分难以置信、六分得遇伯乐的庆幸。
花强忍“激动”,婉拒道:“医天子何德何能,能得族长如此偏爱?”
“以先生本事何愁不得志,我鸮羽族不过捷足先登罢了。”救命医者近在咫尺,叉猡按下心头火热,用着半生不熟、道听途说下学来的中原成语应答。
“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推辞再三,花厚颜接受了对方邀请。
而圆桌之下,花雪各出一手,彼此间默契交换了手势,意思是——“鱼已上钩。”
邀请成功,欣喜不已的叉猡并未发现其中关窍,径自伸手指引道:“先生,请!”
“呃,族长你看我们一行人尚未用餐。”花好心提醒道。
“啊!是叉猡失礼了,先生不必拘束,自便即可,叉猡先前往召集部众。请!”言罢,随性少女率先离席。
“来去如风,洒脱的令人欣羡。”目送英姿出门,玲珑雪霏感慨道。
“鸮羽族虽是雨林中的部族,但地处西苗,亦是沾染了不少游牧习气,行事雷厉风行,却也正常。”荻花题叶卸下脸上表情,又闻身侧赞叹,开口道。
听得男子解释,雪心下了然,旋即又是语带疑问:“不过,鸮羽族如今如此缺医生吗?”
“恐怕缺的不是医生,”网格眼罩下眸光清寒,花左手无意识的轻划虚空,苗地短打袖口还是太短了,言辞间巧妙留下重音,“而是药师啊!”
灵光流转间,布下隔音结界、加之幻术遮掩,瞒过四周有心无力之人。
“呵,”忆起先前见闻,再逢好友考较,雪胸有成竹,“风尘仆仆,面带倦容,是急于求成的表现,联系族长在外奔波之情况,当是族中有变。”
花浅浅抿了一口香茗,不置可否。眼见对方冷淡以对,秀丽女子却也不恼,眼角余光瞥见身侧女童,微微一笑,素手轻握紫砂茶壶,添满一旁小巧茶杯。
旋即温声道:“无心,时间尚早,不必如此着急!”
原本以为自己用餐耽搁兄姐大事的小天使这才停下塞食物的白皙幼手,大眼睛仿若会说话般地一眨一眨,仿佛在问“真的吗?”
雪一时失笑,右手揉了揉忆无心的小脑瓜,黑发柔顺,总之手感很不错;左手推了推青瓷茶杯,示意先喝口水别噎着;随后微笑点头,墨蓝马尾飘扬间给出了肯定回应。
“对方骨镖上血气未消,加之身上落羽杉花粉余息尚在,以及主动交好我们的举动来看,此行,”
安抚好小妹之后,女子臻首再抬,接续先前话题道,“并不顺利。”
心知推测不过管中窥豹,因此玲珑雪霏并未讲话说满。‘只是并不顺利,而非铩羽而归吗?’敏锐发觉好友微妙停顿,荻花题叶倒也无意点破,顺势回应。
“所以你刻意放出我能治血翅虫所致病症的消息,意在试探?”分明是疑问语句,但在男子说来,却是言之凿凿。
“不过顺水推舟而已,”雪把玩着手中精致茶具,玉容上颇有些百无聊赖的意思,“按苗疆古方记载,血翅虫咬伤当用恶沼之中,月凝湾特产——月银浮萍,晒干后制粉涂抹伤处,不过沼泽周围野兽毒虫遍布,实在难以靠近。”
语意未尽,一方面,是确信相交莫逆之人对此了然于胸。骨镖上残余血腥,多半是斩杀恶沼猛兽所留;落羽杉,乔木种,常生于水网边缘地区。
然而叉猡身上却没有月凝湾特有的草木气息,可见一行人未能深入沼泽。
更准确的说,是被拦在外围不得寸进。如此一来,对方善意举动背后的动机,二人已可猜得七八分。
另一方面,女子发现自己言语间暴露太多,对月凝湾的了解有些太深了。
正在雪兀自反思句中破绽,惴惴不安的时候,花倒是语露激赏:“不错,看来雪你的准备工作十分到位,如此冷僻的药理与风土知识都有所掌握,我可以轻松不少了。”
耳闻好友称赞,玲珑女子忽然反应过来,自家心上人自从无情葬月走火入魔后,便未能继续浏览早前所搜集的各家医书,多由自己吟诵给对方听。
因此对方或许以为,自己对月凝湾的了解是从书中得来,思虑至此,雪心下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