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挺拔身姿虚实交错,无甚相同的眉宇在脑海中逐渐交叠重合,光落在一望无际的如镜汪洋上,投出一道孤寂无言的影……
心脏不住缩紧,钝痛感受拉回飘飞思绪,握葫芦的手有力收紧抒发痛楚,转瞬回神的冥医意在宽慰。
“无妨。”
轻咳一声压下舌尖苦意,杏花君道,“何况已经有人将诊金都付完了,我又怎么可能自砸招牌呢?”
即使为了诊金,我也要给它拼下去啊!
也许连冥医自己都未曾发觉,一旦将眼前青年与故人相联系,他的语气就显得说不出的平易随和。
一旁的亲生徒弟修儒尝试用眼神指控自家师父的不公平——差别对待啦o(╥﹏╥)o
而在场其他二人显然都未有注意,冥医沉溺回忆当中奉欠关心,至于苍狼,却是全神为杏花君话中人物所吸引。
因点睛化龙缘故更早明白所谓医者风骨,青年自然不信冥医不顾病体沉疴选择出诊的原因如此简单。
若非以利诱之,惟有以情动之,而己身交际圈当中唯一有可能与杏花君有所交情的也只剩下一个人选。
想通个中关窍,一缕难得的欢快攀上苍狼眼角,恰似白宣上的一笔水墨,点滴晕染开来,直至充盈整个瞳仁。
瞅了瞅面前青年,想起医友嘱托,杏花君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无情打断对方感动状态。
“麦肖想了,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至少,直接人选不是。
苍狼闻言眉头一拧,明快神色定格一瞬,随后顷刻间黯淡下来。
见状,了然对方思考方向果如医友预料一般的冥医单手无语撑额,宛若“不经意”地嘀咕叹息一句。
“这么迟钝,真是想不出怎么会有姑娘喜欢你。”
这提示不要太过明显,显而易见地揭破青年用对公式带错数据的现实。
言罢,杏花君这才貌似后知后觉地无辜捂嘴。
可惜此举显然慢了一步,屋外一道因不满而生,清霜般冷傲的武息转瞬即逝。
情绪不稳下气机暴露,虽然其主很快就平复心境,但这一点的痕迹已然足够,足够苍狼抬眼发现窗边微露的一角雪白衣裙。
虽说本意不欲将心上人牵扯近来,但真情难抑又岂由人,如今事无转圜余地,青年又何必故作疏远模样。
按先生说古之时的讲法,一面获益于人,一面矜持排他,又当又立的作风无疑惹人生厌。
而今面对青年怅惘若失的复杂目光——
嗖!
白底绣红的雪裙一角立刻飞快抽离。
敢爱敢恨是一回事,女儿家心思被道破又是另一回事。
两颊红霞隐隐,玉容发烫的雨音霜左思右想,青葱玉指挽印掐诀,再一跺脚,有漾漾水波自身下飞出,卷了女子穿林荫转山道,逃得远远的。
有意剖白真心从不等于时刻遐想的恋爱脑,雨音霜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并未苛求。
苍狼同样明白这一点,因此更选择全神投入内战当中。
解救为剧毒噬心破所苦的一众苗兵性命的代价还珠楼已承担下来,至于诊治毒性入骨的撼天阙,则需要另外的价钱。
可惜个性狂傲故我的苗疆罪首执意毁灭,绝无商榷余地,对此有所预料的冥医却也不恼,径自携徒离开。
龙虎山外树林中,修儒纠结再三还是选择问出心底疑惑:“师父真不打算帮苍狼王子医治他吗?”
说完,少年飞快地瞟了眼冥医手上葫芦,生怕下一刻它会敲在自己头顶,自觉暂无危机的修儒这才接着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苍狼王子看起来很有诚心的样子。”
“人心隔肚皮,诚心要怎样分辨,可以挖出来看吗?”看来医友介绍的这个徒弟还是太过天真啊……啧,混江湖有点危险。
师徒二人一面对话,一面缓步慢踱,方才走出不远,就听得挽留男声自身后源源而来。
“冥医先生,冥医先生请留步。”
踏步转身拦在杏花君、修儒前路当中,苍狼语气恳切道:“请先生再重新考虑,撼天阙若死,苗疆就等同落入竞日孤鸣之手了。”
暗觑自家嘴硬心软的师父一眼,联系他刻意放慢步调的动作,自觉窥得对方心思的修儒遂出言包揽。
“你别担心,师父不会见死不救的。”
一旁沉思不语的冥医突兀问:“如果救一个人,会害死千千万万的人,那是该救?还是不该救?”
阅历尚浅的修儒显然不能完全体会话中沉重内涵,并表示这题超纲了。
“哈啊?”
“撼天阙的所作所为,你比我更加清楚。”杏花君再开口,这次问的对象是苍狼,“救他,只会让苗疆分裂,让魔世得逞,而北竞王却会帮助中原对付魔世,你讲,我该让撼天阙活吗?”
“但是竞日孤鸣为人奸险,他怎可能对中原没任何的野心?”
尽管心下讶异于青年蜕变,那是迥异与昔日梅香坞青涩表现的沉着机敏,但冥医语气犹是一派冷漠。
“所以我来了,我问了,答案我也听到了,我要走了!”说完,杏花君拍了拍修儒肩头示意跟上,随即抬步越过青年身形直欲离去。
“我答应你的条件!”就在三人擦肩而过的刹那,苍狼倏地道。
冥医驻足,鼻音轻哼静待下文:
“嗯哼?”
听到脚步声停顿,苍狼才转身,好整以暇地看向杏花君。
“请大夫医好撼天阙,我就帮你打退魔世,找回俏如来。有整个西苗军的帮助,一定能助你更快找到俏如来!”
“你要代撼天阙答应?”
“这是苍狼对大夫的承诺!”
“凭什么?你现在能掌握大权吗?”
饮一口壶中物稍稍润喉,冥医语气罕见地带上一丝讽意。
“还是说,你觉得可以通过善良和单纯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善良不能拯救善良,真正能拯救善良的,是能力。”
“你觉得你有能力改变现状。”有一搭没一搭地饮着亡命水,冥医对此不置可否。
胸中自有沟壑的苍狼显然不会为对方刻意流露出的轻视态度所恼。
“至少眼下大夫选择为我停步。”
谈话至此,冥医放下手中葫芦,回望视线不见懒散,而是正色以对,语调冷硬逾冰。
“世人皆会讲话,做不做得到,才是真本事,想得到,就要表现出相称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