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提供些许舒适的木质长椅也沾满了灰黑的液体,钉子松动的缝隙间渗出散发着潮湿的铁锈味。
“……所以,现在是理事会要直接负责污染体这起事件?她们跳过了你们这个中间层,准备直接调动代理人?”
“是啊!”通讯另一端传来冷笑,朝暮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事!如果不是四区那群废物极力申请,理事会根本不可能亲自介入这种‘小事’。”
“你很不满?”星榆提问,“我看四区那边的公证人挺高兴的。”
“那些被普通的异质实体耍的团团转的普通公证人当然高兴了。”朝暮讽刺地回答,“但连最基础的管理工作都完成不好,放在我们这些总负责人身上,可是算严重的工作失职。”
“但最重要的是……”朝暮几乎是咬着牙开口,“理事会直接越过了我们这一层,这不表示她们对我们毫不信任吗?!”
……我想她们不信任你也是理所当然。
星榆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她还记得她们的通话、位置都有被监控的可能,说话需要点到为止,谨言慎行。
“就让那群自以为对我们无比了解的人去吧。”朝暮冷笑着开口,“让理事会看看,也只有我们这些公证人才会乖乖听从她们的指令。那群代理人,可是不吃什么‘权威’这一套的。等你参加完,记得回事务管理局,我们好好讨论一下今天的‘工作内容’。”
说完,朝暮就挂断了通话。
星榆陷入了思索。
事态变得更加严重了,几乎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郊区垂直的委托所-管理局-理事会的政治体制,对应执行-中间-决策的三层结构,让她一直觉得这个体系设计之初,无疑是为了实现最大程度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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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是最精巧的机器,也难免会有齿轮间的摩擦和缝隙。
最底层的代理人们,会按照要求去执行各类任务,却没有全局观念,永远不能知道自己行为的真正用意。
作为中间层的公证人们,“为了人类”这个宏大而模糊的目标,成为了她们行动的指引。她们将理事会的宏观决策拆解成无数微小的任务指令,进行监督、或亲自执行。严格的、甚至是形式化的工作流程,如同无形的锁链将整个管理局紧紧束缚。
但即使如此,这种层层把控并不能确保整个系统的绝对稳定。
因此,必然还有某种监督手段……星榆推测,那大概就是名为克洛托、拉克西丝、阿特洛波斯的人工智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它们整理并监督整个工作流程。
而且,在这个超凡能力得到普遍运用的世界里,“心理咨询”等手段确保公证人不起异心,能够专注于工作。
尽管如此,系统中仍然存在着许多回旋的余地。例如,管理局似乎也无法每次都给任务做出正确的评级,而集体的目标往往与个人的目标相悖,管理局内部还有朝暮这样的不稳定因素存在,更别说底层们各异的代理人们。
她已经大致摸清了整个世界底层和中层的运作模式,但目光所及之处,一个更大的谜团逐渐浮现。
那么,理事会呢?
这些郊区生态的真正设计者,她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雨水沉重地拍打着破旧小卡车的金属车顶,远处的景象都被大雨模糊,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
星榆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
所有人似乎都如同雨中的水滴,各有属于自己的轨迹,却又遵循着无法违抗的重力下落。
自己也在扮演这无数水滴中的一员,但星榆能感觉到,这些天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无声地昭示着自己即将跃出这个既定的轨道。
她很快……就有机会,看到郊区真正的“上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