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嘛,您别多想,只是去了趟高加索,帮人运送了一批军资,解决了两三个胆大包天的蟊贼。”
毕巧林简单地总结,发出一张红桃。
丽莎维塔·尼古拉耶夫娜·涅谷罗娃随后跟上,顺便等着下一人的发牌,她有意无意瞥了眼钟表。
毕巧林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毕竟经营这个身份有些年头,还没能想到其他。他甚至认为他和涅谷罗娃之间除了不纯正的友谊,只会剩下情债纠纷。
他垂着眼盯着牌,思绪回到刚开始结识这位女士的时间,那时候她可真是娇美动人,一个金盆洗手刚刚离开事业的年轻人遇到一名打动他空虚心灵的女子,会沦陷也是理所当然的——哪怕他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狂热。
问题在于——
毕巧林,或者说莱蒙托夫,全名米哈伊尔·尤里耶维奇·莱蒙托夫,天生就是个喜欢作对的人。跟古道热肠的人相处,他往往冷若冰霜,但要是跟死气沉沉的、冷漠的人打交道,他也会变得宛如一名热情洋溢的幻想家。
他从来不会忽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而这只会说明,他接受想法,并决定与此做一些反向操作。
“我现在才明白前两天那桩事情到底是为什么了,”毕巧林说,“那是一大早,我到您家去,我知道您在见客,可就是不接待我。当然喽,我再也不能这样去自讨没趣了。”
“可您不明白造成这个的根由,”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忙开口解释,生怕他误会,“我接到一封匿名信,信里……”
“信里把我夸耀一番,从最好的方面解释我的所作所为。”毕巧林苦笑,“啊,我猜得出是谁为我效的这个劳,但是我请求您,相信吧,相信那里面所写的一切,就像您在这个时刻之前那样相信。”
对这个发展其实心知肚明的贵族男人笑起来,然后走开,他听到丽莎维塔·尼古拉耶夫娜·涅谷罗娃问:
“可要是我不相信呢?”
毕巧林说:“可那是徒劳的,相信坏事总比相信好事更有益……”
这就是毕巧林和涅谷罗娃女士关系的真正结束。
毕巧林无所谓地笑笑,打出下一张牌。下一秒,他惊讶地看向牌桌。
“哎呀,涅谷罗娃女士,您这是从哪儿找来的行家?”
丽莎维塔·尼古拉耶夫娜·涅谷罗娃说:“这可没有轮盘给你赌博。”
“这是阿尔别宁,叶甫盖尼·亚历山德罗维奇·阿尔别宁,”涅谷罗娃女士这才在素昧相识的陌生人牌桌上介绍另一个玩家,“他可是结婚了的好男人,金盆洗手的大师,别看为了妻子变成了羔羊,实际上还是一头豺狼。”
叫阿尔别宁的中年男士说:“我也曾经轻浮且自命不凡,是幸运的虔诚崇拜者……”
他和另一个人一齐笑了起来,毕巧林听丽莎维塔·尼古拉耶夫娜·涅谷罗娃称呼那人为公爵。
“赌博,要么立即起誓一辈子再也不去赌博,要不然现在马上再去。”
阿尔别宁说。
毕巧林也笑了起来,认为这句话很有意思。
“得啦,”公爵说,“打完这局我们去假面舞会怎么样?”
上流的消遣就这么无趣,毕巧林非常理解涅谷罗娃女士之前脱口的感慨。
可他到底和他们不一样。
“假面没有灵魂,没有称谓——只是躯体。”
外面传来混乱的声音,连贵宾室也听得一清二楚,毕巧林甚至因此分神没有听清是谁说的这句话。
他只是在门被粗暴推开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而丽莎维塔·尼古拉耶夫娜·涅谷罗娃的声音此时也轻飘飘地落地了:
“如果真面目完全用假面掩盖起来,那么就愤然地把它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