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尔·左拉抵达目的地的不远处便止步,站在拜伦身后,一眼收入场景,视线流转于现场的几人之间。
歌德、拜伦和许尔霍夫斯……最后是唯一一名不认识的陌生男人。
啊,倒也不能说完全不认识。
埃米尔·左拉脑海里还残存着这张面孔些微的印象。
好像,从德国前往葡萄牙的航班飞机登机时,见过一面。
出色的相貌和气质永远不可能湮于众人。
埃米尔·左拉微微眯眼,眼眸微深、褐发的法国男人姿态文雅地走近到场的几人,在人群的视线范畴中,像是邻家大哥哥那样笑了。
“让你们二位心动的事物——”
实不相瞒,他不可能不感兴趣。
埃米尔·左拉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身上,斯普林格放在身侧的手指尖微缩,但目光不仅没有退缩,甚至大大方方地反向打量着最后一位到来者。
斯普林格也认出了,这又是一位熟人。
至少——见过面,或者说偶遇过两次。
飞机隔排的邻座。
有鳕鱼菜单的餐厅。
这个世界,未免太过狭窄…
若比起说出这样的结论,斯普林格更愿意相信,这是“命运”的选择。
所谓的“命运”,自然是尚且出于运行之中的游记上——
白纸黑字即将写下的“命运”。
这是。
在很早以前,早在斯普林格答应接下游记主角的身份,早在踏上葡萄牙土地前——
就已经选择好的命运。
等待粉墨登场的游记人物。
斯普林格无辜地,对着没有选择的“剧情人物”,展露笑脸。
埃米尔·左拉,也不期然一眼撞上了那双澄澈温文、略带某种同情含义的蓝色眼眸。
心底的疑问也不期然浮出了水面。
陌生人,眼前的男人,他在看什么?
……这种目光?!好像在看被捆住全身,无法动弹的对象,用眼神剥开衣物,肆意考量凌虐。
甚至是……犹如在战争时期,埃米尔·左拉曾经亲眼目睹过无数次的那种……
决策者、上位者、又或者那些恶心的政府高官们,出于这样那样的利益权衡和交换,做出了决定几千人数万人性命的方案后,对于接收命令方,即将面对的既定命运的那份……
高傲的垂怜。
然而,也仅此而已。
摆弄棋子的人,不会为棋局舍弃所波动。
比不渝更快升腾的,是埃米尔·左拉心头沉坠的痛感。
正想诉说的褐发的法国人下意识选择无言。
斯普林格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他的无意纵容下,埃米尔·左拉会成为……在场第一个意识到陌生人危险性的人。
曾被判定“叛国”的法国男人堪称狼狈地迅疾收回目光,不再直白注视不熟悉的陌生人。
得益于同样在战争时期培养的良好心理素质,埃米尔·左拉将整个过程做得流畅无比,根本看不出真正发生了什么——
斯普林格只见穿着马甲外套的男人自然收回目光,转而关注上其他几人。
斯普林格也挪开了目光。在有来有往的情况下,突破社交界限的行为才不算失礼。
单方面的……斯普林格还不打算做没礼貌的成年人。
斯普林格只在视线滑过许尔霍夫斯时,略微停顿了一瞬,漫不经心在想——“真巧,飞机上唯一记住的两个陌生人,全都出现在这儿了。”
那么,提问——
这是谁的安排?
眼前几人,是敌是友……
或许可以更直白地说,此时此地……
斯普林格,到了现在……
已经没了选择。
以及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