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乃是皇权利器,任何人不得觊觎,哪怕是太子也不能。
顾正臣知道规矩,他并没有仗着皇室对他的信任,僭越规矩。
“他想借二十名军士除虎害?”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看向张培:“句容虎害很严重?”
张培喉结动了动:“回陛下,据访查,句容百姓因虎害伤亡者,近六年来有三十余人,尤其是武城山、茅山等地,虎豹出没频繁。药户不敢入山,百姓不敢砍柴,以山为居百姓困顿日久,故此,知县想亲自带人入山除虎害。”
“亲自带人?”
朱标与沐英吃了一惊。
就顾正臣那小身板,就他那两剑的本事,真遇到老虎,不知道谁除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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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培见朱元璋再次审看奏折,继续说:“句容无老猎户,衙役更无打虎经验,一县武备,也只有巡检司弓手,且多无准头。县尊思虑再三,认为仅凭句容力量,断无法除虎害,反容易遭其反噬。如此,斗胆请旨陛下,拨给句容二十军士,助句容山川平静,再无虎豹害民。”
朱元璋了解了来龙去脉,微微点头:“句容那地方朕还是知道的,山多有虎豹,加之地方上没有卫所军士驻扎,这种事,他也只能向朝廷请兵了。那里是朕的祖籍之地,不应坐视不管。沐英,于军营中挑选二十名精锐军士,带弓箭、火铳等器物,早入句容,听顾正臣调遣,入山除虎害。”
沐英领命:“臣领旨。”
朱元璋将奏折收起,看向一脸担忧的朱标,笑道:“有张培、姚镇还有二十名京军精锐,老虎也吃不了他,放心吧。倒是他有这份除虎豹的胆量,朕甚是欣慰。”
朱标释然。
待沐英、张培离开之后,朱元璋看着长空,沉默良久才对朱标说:“人君统理天下,人情物理必在周知,然后才能临事不惑。这个道理,你懂吧?”
朱标垂手在侧:“儿臣明白。”
朱元璋微微摇头:“你不是真的明白,虽然在你很小的时候,经历过颠簸流离之苦,但细细想来,你依旧是生长于深宫之中,未涉世故。”
朱标内心赞同。
这些年来,除了少有的一两次去凤阳,到爷爷、奶奶坟前说说话之外,朱标很少离开过金陵。
虽然也有金陵外出行的经历,带着朱老二、朱老三、朱老四等人,穿得破破烂烂,连鞋子都是草鞋,十里路,骑马只能走六里,剩下四里得步行。
但这些经历,都是在保护之下进行的,没有太多接触民间,甚至是没时间好好接触。
长大一点,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不是在这里读书,就是换个地方听课,偶尔一点习武空暇,还得学习点兵法。
东宫,最多加个皇宫,就是朱标的世界。出了宫墙,都恍如隔世,不是一个人间。
但又有什么法子,老爹管得严啊……
朱元璋似乎看穿了朱标的心思,挥袖道:“若是局于见闻,则视听不广。双眼虽然可以看到,但所见不过宫墙之内。耳朵虽然可以听到,但所闻不过庭院之间。若只凭借着这点智慧、认识想要决断天下要务,不是难,是不可能!”
朱标心头一震,看向朱元璋,喊了声:“父皇……”
朱元璋抬起手,止住朱标:“这些年来,你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很不错,颇有明君之风。尤其是最近一个月来,你比往日多了些开朗,处置分析事务,更显果决自信。想来,是那顾正臣对你影响颇深吧。”
朱标恭谨地回道:“父皇,儿臣虽与顾先生言谈不多,然纸笔书信里,总有所得。此人对一些问题的见解不同寻常宾客、谕德,所提观点令儿臣印象深刻。”
“哦,比如说?”
朱元璋饶有兴趣。
朱标笑道:“昨日书信里,顾先生说处置了恶霸欺民一案,并说,他从百姓中来,要到百姓中去,只有深入百姓,倾听百姓之言,才能彻底消除恶霸欺民之事,还百姓一个安稳日子。”
“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朱元璋咀嚼着这句话,一连念了五六次,最后一拍手道:“好一个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这应该是天下官吏应做之事,内侍,给中书省传话,命天下府州县主官,每月当分出两日至四日,微服于民间,至百姓之中察访民情!”
内侍领命而去。
朱元璋看向朱标,点了点头:“顾正臣是个人才,你能辨人才而亲近之,说明你已能有所为。朕想,自今日起,朝廷诸司小事,不妨奏你一份,朕多些心神去思考军国大事,你看如何?”
朱标惊喜不已,强忍着不表露,行礼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朱元璋哈哈大笑,拍了拍朱标的肩膀:“记住了,逆己之言,必求其善,顺己之言,必审其非,莫要辜负了朕与百官对你的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