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田庄台出来的这一行人中,其实有许多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去干什么,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在哪里。
他们甚至也搞不清楚,眼前这个大呼小叫的年轻将军,穿着一身满洲镶白旗的衣甲,看着就像一个常见的满鞑子贵人的打扮,为什么竟然会跟他们一样说一口流利的汉话。
当时仇震海回到田庄台的时间太过短暂,只来得及告诉了几个心腹部将实际情况,许多下级的部伍士卒以及他们的家眷亲属,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以为只是上峰要求他们移防。
毕竟鞑子十王爷已经到了牛庄,下一步准备到田庄台、铁锚湾和辽河口点阅战船的谣言,这两天已经传得是沸沸扬扬了。
这个时候,仇震海突然回到田庄台叫大家收拾了行装,将铁锚湾里所有能用的,甚至能漂浮起来的大小战船,全都拖出来,在辽河沿岸停泊着,他们也能理解。
不就是准备把所有船只拉出来给鞑子十王爷看看嘛,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所以,昨天晚上,仇震海匆匆赶回田庄台,告诉部属士卒们前往铁锚湾拣选船舰,同时传令部属告知家人收拾行装,准备登船,上上下下倒也没有引起什么真正的恐慌不安。
倒是现在这个局面,使得先前稀里糊涂跟着上路的人群突然慌张了起来。
既然前面有鞑子镶白旗的旗丁们带路,为什么现在却又有一批鞑子正白旗的骑兵在后面紧急追赶,那样子,看起来,可是来者不善啊!
然而,不管现在这些人如何的胡思乱想,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条路了,要是不想稀里糊涂地死在快速追击而来的那些正白旗大兵手里,那就得赶紧往前跑,赶紧跑到铁锚湾上船!
对惨遭横死的恐惧,迅速压倒了对前途不明的疑虑。
很快,这一段辽河西岸上的河堤路上,纷乱的人群就像是热油锅里突然被泼进去了一碗冷水,瞬间就炸开了,一家家、一群群,扶老携幼,争先恐后地往前奔跑。
杨振跟着火枪队和小炮队的人马,左躲右闪地避开了惊恐的人群,终于从一字长蛇的蛇头部位,跑到了蛇尾。
“仇震海!仇震海!你领着你的人马,快快指挥这些人群,前去登船!这里交给我们了!我们负责殿后阻击!”
杨振大声喊叫着,指挥着,先撵走了仇震海和他的麾下士卒,然后让邓恩赶快点起了火把,指挥手下,将那几门随着马匹携带了一路的虎蹲炮卸下来,当道设立拦截的阵地。
再然后,杨振又吼叫着指挥了张臣和张国淦,就在马上,将火枪队的左右翼分成了两拨,张臣领左翼顶在前面,人人传递着点燃了火把,取出飞将军预备。
杨振、张国淦领火枪队右翼,距离张臣的左翼十几步远,在他们的身后一字排开,排了两排,加紧检查火枪弹药,准备当道拦阻射击。
从邓恩指挥的小炮队阵地,到张臣指挥的火枪队左翼,再到杨振所在的火枪队右翼,前后相距三四十步的距离,在这片并不宽阔的河堤路上,很快形成了三道拦阻鞑子骑兵追击的防线。
等到他们这边刚刚在道路上站稳,三道防线刚刚成型,从西北方向沿着一条小路疾驰而来的正白旗鞑子马甲,已经冲上了杨振他们这一行人所在的主路。
杨振在三道防线的最后面,看着气势汹汹疾驰而来的正白旗鞑子骑兵,心里突然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回头望了望正在远去的田庄台人马,心里盼望着这一次能够阻击成功,拖住这股鞑子,让前方仓皇逃走的人群平安登船。
杨振骑着马紧张地原地打着转,心里正想起某个人的音容笑貌,突然就听见几十步外的邓恩大嗓门急切吼叫着:
“点火!点火!点火!轰死他们——”
邓恩话音未落,在路上一字并肩、密集排列的五门虎蹲炮,突然打响,白色浓烟弥漫,震耳欲聋的声响瞬间传来。
“轰隆!轰隆!轰隆!——”
连着五声炸雷般的巨响,将杨振的耳朵冲击出了一阵暴风般的耳鸣,杨振长大了嘴巴,使劲儿摇了摇头,才将那一阵针尖利的耳鸣声摆脱开了。
这时就看见冲在最前面的一群鞑子连着他们胯下的战马,隔着炮阵十几步的距离,瞬间扑倒了一片,足足有数十骑!
而邓恩等人在点了火后,也已经回身上了战马,此时人人左手打着火把,右手握着呼呼冒着白烟的飞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