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秦连城在内的四骑并未像那两骑一般冲锋过来,而是骑马行到一定的距离时,三人翻身下马,独留秦连城持槊留于马上。
世上武夫厮杀,除极少人外,本就是步战更利于马战,其实不论武夫,史书里两国交战之时,也有重甲骑兵骑马到一定距离后,下马步战的记载。
秦连城高居马上俯瞰那来历不明的人,见她身着飞鱼服,便知其锦衣卫出身,俨然是朝廷的人,就是不知是不是朝廷派来侦察的斥候,但无论如何,裂土封疆的秦家从来就被朝廷视作洪水猛兽。
下马步战的三位骁骑已经厮杀过去。
那人持刀又持剑,这副模样,放在稍懂门路的人来看,着实有些滑稽,刀剑虽同样是短兵,但刀在于斩,剑在于刺,二者专精并不一致,既有刀又用剑,往往可能是自缚手脚。
闵宁如何不知是自缚手脚?
只不过,那个人也这样用罢了。
一手持刀,一手持剑,闵宁眼眸横视那缓步逼近的三位武夫。
一人已经抽刀杀向前来。
弯刀清亮如雪,与绣春刀相比要更细,长度稍短,锋芒更利,其弯似偃月,破风之时如拉下月华。
闵宁一刀就斩向这月华。
金石交击,近乎震而欲聋,那下马的骁骑瞪大眼睛看着刀身被生生斩得内凹下去。
他手臂发麻,倘若他不是七品武夫的话,这一刀,要将他连人带刀一分为二。
厮杀之间,没时间给人惊叹,闵宁一刀受阻,身后便有骁骑一刀劈出,气势凌人,这些人若并非天生骁勇善战之士,也没有资格做秦连城这世家子弟的随从。
这一刀袭来,闵宁先是侧身一闪,而另一人抓住这一时机,预判方向,踏前便一刀刺去,彼此配合无间。
秦连城几分悠然地看着这一幕,如同猎犬围捕猎物,总是多条猎犬配合,一个在前面堵,一个在后面赶,最后一个爆发杀机。
危难关头,闵宁手腕拧转,长剑在似自形舞出剑花,她目光里满是剑的轨迹,随后前脚往后踏,作为支点,整个人身影如陀螺一转,一剑一刀划出一个孤度,随后一剑直刺而去!
灭禅剑。
剑光凌厉,锐不可当,隐隐似有剑气。
刀剑相撞时,发出一声砰然巨响,那骁骑手中之刀直接脱手,随后猛然一躲,躲过致命一击,可肩头连着骨头都被刺穿了开来。
秦连城面色出现了一抹骇然。
闵宁这一转,生生逼退了另外两个骁骑,只见她好不给那只剩一个的骁骑喘息机会,一刀随之劈了过去。
戴着盔甲的脑袋被劈了个不大不小的瓢,血花溅落。
秦连城再也坐不住,手腕一抖,持槊对峙而冲,红缨旋转,随即舞出枪花,身后骁骑一阵喝彩叫好。
他策马扬鞭,提着长槊,嘶吼一声:“死!”
话音落下,人马合一,如离弦之箭般冲杀而去,长槊宛如床弩破空,来势迅猛,杀气森然。
马蹄如雷震,闵宁提刀剑侧身,似是来不及应对,气机紊乱,而秦连城杀的就是这个时候,猎犬如何围猎围杀,还需主子一锤定音。
闵宁看见那长槊如蛟龙般冲杀至正前。
那一刹那,她脑海里骤然空鸣,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仿佛沉浸在某种心流之中,只要顺着这股心流便够了。
待她有那么一丝意识时,她已提剑而去。
长剑极其轻描淡写地一刺而去。
这一剑,起初极慢,颇有寅剑山活人剑的仙家风采,长生不死,何须急于求成?
随后又极快,如似一夜白头,日子所剩无几,剑光寒芒震荡,如骤然突遭变故,大厦崩塌。
闵宁身不由己般地,看着那一剑闪电一刺。
剑与槊相撞,秦连城瞪大眼睛,亲眼看着这势不可挡的长槊竟被弯出一个惊艳的弧度,随后生生撞到了身下高头大马。
血肉崩烂,战马头颅破开了一大洞,凄厉哀嚎一声,四只马蹄一齐悬空,在六七丈外重重坠落。
秦连城摔落马背,在泥地里滑行出一大段距离,与他相伴多年的战马头颅尽碎,晃着蹄子,嘶鸣声中气绝。
他狼狈从地上爬起,近乎胆寒地看着那后知后觉喘起粗气的千户。
似是她自己都没有料到,自己会出那一剑。
那不是杀人剑,更近似活人剑,却又比活人剑威势更大。
远处观战的一众骁骑为之胆寒,他们早先一步便自作主张地发射求援的鸣镝,而如今援军未至,见秦连城狼狈不堪模样,竟一时不敢上前去。
秦连城嘶吼地喊道:“蠢材!还愣着干什么?!上!一起杀了他!”
此时,那一众骁骑才后知后觉般地有所动作,却速度缓慢,似是畏惧那一人的声势。
秦连城唯有继续嘶吼:“他气机不稳,已是强弩之末!杀!我说过,天塌的事,我来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