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过去,陈易不知宫里宫外如何风云变化,反正在这院子里,日子过得还算清闲。
日子清闲得不像是要准备离开京城。
闵鸣住进了这座小院,这清倌女子别的不说,倒是认命这一点,认得比谁都要快,除了维护闵宁时才会硬一些,她就素来骨子软,倒也对得起她身上软肥的白肉。
她成了府上的丫鬟,而且还真地好好当起了丫鬟。
为了准备早饭,陈易起得算早的了,然而一起身,刚跨出大厅,便能见闵鸣打着水,一桶桶地倒进水缸里,她的袖袍挽起着,露出白皙丰腴的臂膀,见到陈易时,她往后缩了缩,陈易朝她点了点头,她就仍旧继续打水。
有了闵鸣在,府上许多事都不需要陈易来动手。
早午晚三餐,闵鸣自动自觉地承包了,手艺还算不错,这让做饭不再是陈易的责任,而是成了清闲时的兴趣,每日总能见地面干干净净、不染纤尘,除此之外,洗漱的时候,闵鸣还会烧好热水,服侍陈易和殷听雪入浴。
她甚至还问要不要帮陈易搓脚。
陈易试了一回,闵鸣的十指柔弱无骨,像是一条条小白蛞蝓游过脚尖,扑上清水,丝丝缕缕死皮掉落下来。
她手法娴熟,除去触碰男子脚掌的脸红外,面上认真得挑不出毛病。
据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当闵宁休沐在家时,她都这样为妹妹搓过脚。
看着被倒在树根下的洗脚水,以及闵鸣美艳姿容下的愿打愿挨,这般的生活,陈易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原来史书上那些达官显贵们的日子就是这样过的么?
而且,肯定要更好。
想到这里,陈易失笑了下,只觉自己是在想皇帝是不是用金锄头种地。
话说回来,这几日期间,不是宫里没有人来找,但都被陈易打发走了,所以家里过得安定,而他向来就喜欢这样的安定。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想着大殷安分一些。
休沐的日子渐渐又近了,不知不觉,明日就又是一个了休沐。
而今日临睡前,殷听雪想到了什么,戳了戳陈易的手。
“我又做梦了。”她轻声说道。
陈易把她环在身侧,疑惑地“哦”了一声。
“梦得很多很多,我梦到了阴曹地府,还梦到了先帝……”
殷听雪顿了顿,把梦里看到的画面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陈易听在耳内,起初并不在意,但随后眼睛渐渐敛了起来。
按照前世的记忆,又或者说…按照所谓《天外天》的游戏经历来看,这便是这一年的京城里最后的一桩大事件——先帝还魂。
长年玄修,妄图以秘法斩三尸成仙的先帝,意欲从阴曹地府之中还魂归来,重返人间再度登仙。
而前世的时候,陈易是直接进入到阴曹地府,一拳把先帝魂魄都给打碎。
还魂登仙?魂都给你打得湮灭。
至于这一次,陈易的想法仍旧相似,只不过有些小小的变化。
他要借着这一次入阴曹地府,划掉自己在生死簿上的名字,斩断跟春秋名册的联系,一举离开京城。
若不如此,只怕陈易刚刚踏出京畿一带,无名老嬷就顺着春秋名册的定位,一掌轰杀过来。
由于知道这事件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陈易过得很清闲,一股没有离开京城的想法的原因。
这不仅是为了麻痹宫里,更是为了接下来的道路养精蓄锐。
正回想之际,陈易听到殷听雪又是一句:
“而且…我还梦到惟郢姐的父王了?”
陈易疑惑地低头看她,问道:
“景王?”
殷听雪乖巧地颔首,她把前几日梦里的画面,给陈易说了一遍。
陈易垂眉琢磨,仅仅凭借着这些只言片语,实在难以解读出什么。
他唯一知道的是,前世的经历里,他根本就没在入阴曹地府的过程中碰到过景王。
想了好一会,陈易也想不出答案。
夜色已深,他旋即留到明天再想,这会先看向殷听雪,道:
“你做梦的次数多了好多。”
殷听雪怔了下,陈易这么一说,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日子来,她做梦的次数多了不少。
“是因为…筑基了吗?”
殷听雪猜测地问道:
“我听周真人说,我是天耳通,修为提升之后‘天耳’也会有所变化。”
陈易点了点头,除去这个以外,也没什么别的解释了。
想来也是,天耳通若是只能听到别人心里的想法,那又算得了什么天耳?
至于殷听雪天耳的变化会带来什么……
陈易深吸一气,他该为此做些准备了。
………………………………
崔府罗氏在林琬悺面前,说话时说得信誓旦旦,但事实上,请帖在休沐的时候,才送到陈易的府上。
是崔府二房夫人何氏亲自登门。
院门之外,陈易随意扫了眼请帖,既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接在手里。
那崔府的何氏事前便被罗氏千叮万嘱,自然想陈易点一个头,而她两侧的管事和仆役端着一件件登门礼,里面自然是人参、灵芝、字帖一类,毕恭毕敬地在那里候着,只需陈易一个点头,那么尽数搬入院子里去。
拎着请帖,陈易像是在稍作思索,而崔府的何氏见状,觉得他心里有意,便趁热打铁道:
“陈千户如今得了升迁,本就是一大好男儿,如今在京中更是风头无两,我家主人请您,便是想沾沾您的光,话虽如此,可官场之上终归讲究和光同尘,我这下人斗胆说一句,我家主人沾您的光,来日的时候,您未必就不会沾些崔府的光,若要官路亨通,那互帮互助才是大道理。”
何氏怕陈易推脱,便微一扬手,让两仆役把礼品放到门槛上,俨然是“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可就拂了我崔府面子了”的意思。
请他去崔府诗会的目的,自不必多说,无非是想靠着林琬悺给崔府多搭上一条人脉,先前多日里,她们去找林琬悺,想着法子安排二人见个面,谁知这小寡妇有过上一回后,便彻彻底底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饶是她们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陈易随意捻着何氏送来的请帖。
见陈易仍然未做表示,何氏渐渐皱了眉头,不悦之色一闪而过。
这林党虽然垮台,崔府连着有些败落,可由于划清界限得早,又及时投靠朝中外戚安家人,家主崔逋的吏部郎中坐得稳稳当当,崔府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所以这一回他们去请各大官家登门诗会,谁都是好声好气的招待。
唯有这陈易,把他们拦在门外不说,还对这场诗会不甚感冒。
你们陈府有救驾之功很了不起,但难道就能凭此在京中扎根吗?昔年闵府多大的声势,闵贺都做到指挥使了,几乎每隔几日都被先帝召见,然后呢?根基不稳,还不是一样败落下来?
见陈易还未开口答应,何氏沉不住气道:
“容我为千户着想一番,在这京中,人情来往少不了啊……”
陈易闻言微微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何氏面色疑惑,忽然间听到一阵马蹄声。
只见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骑着骏马缓步而来,待来到府门前时,径直掠过了崔府的几人,来到陈易面前。
管事正要喝止,何氏却猛地抬手拦住,使了个眼色:
“那是景王府的人。”
京中有名有姓的官家几乎相互认识,连带着夫人们也有一面之缘,何氏认出了那是景王府的人。
“陈千户,这有封诗会请帖,景王诚心邀请,不知千户来还是不来?”
老人朗声开口问道,
“而且那日定在了腊月二八,正是王爷的生辰,千户愿不愿奉陪一场?”
陈易想到了谁,也就接过请帖,朝那老人点了点头道:
“竟然是王爷的生辰,那么我哪怕不去,也要派人祝寿。”
老人也不磨叽,说了一句“景王府恭候”之语后,上马就走。
接着陈易看向了崔府几人,淡淡道:
“几位请回吧,你们崔府这诗会之请,我之后再做打算。”
何氏及管事仆役都愣了一愣,但在陈易忽然锐利的目光下,还是退后几步。
三人都是难以置信的颜色,景王府不是跟这陈千户向来打生打死、刀兵相向么,哪怕因为林党垮台而有所缓和,但也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才对。
可偏偏景王府的人真来了,还递上了诗会的请帖。
早知道景王府会来,那么他们崔府还来干什么?
何氏面色是青一阵白一阵,尴尬难言,只好说了一句:
“这…若陈千户有意,我们崔府随时恭候,家中小妹也几番想着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