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卫所兵,问话的队官大多露出不屑,很快离去,有官员听说是往潼关运火药,则是连连催促:“潼关大战在即,缺少火药,而等还不快快前行?”
尤振武同样客气回答:“是大人。”
而从他们口中,尤振武也终于是得到了一些可以确定的消息。
第一,孙督已经撤回潼关,高杰白光恩陈永福牛成虎包括榆林总兵王定,也都带着残部逃回了潼关,现在,孙督正在潼关布置防守……
“榆林游击尤见龙呢,可有他的消息?”不等尤振武,武尚忠已经迫不及待的问。
但对方都是摇头,没有人知道尤游击的消息。
如此大战,如此多的总兵,一个小小的游击,实在是不惹人注意。
武尚忠急的直跺脚。
尤振武心中发凉,他知道,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二,李自成数十万的大军正向潼关扑来,因为大败,官军一路几乎是抛弃了所有的辎重,大量走投无路的军士向李自成投降,这一次,李自成获得了大量的装备,又收编了大量降兵,兵马浩浩荡荡,军势盛大无比,其兵马已经快要把潼关城外的原野都填满了。
第三,陕西巡抚冯师孔听闻河南战败,紧急率部从南阳撤回,防守商洛,以阻止李自成的偏师,从商洛入陕。又说冯师孔本人已经撤回西安,留甘肃总兵马鑛和四川秦翼明守卫商洛两地。
另外,为了筹粮筹兵,从潼关华州商洛一直到西安,各处都已经是乱成一团……孙传庭就任三边总督之后,力主恢复的一批驿站,此时也已经丧失了六百里加急,传递文书,为官员的公务往来提供交通工具、夫役和食宿条件的功能,所以倒有路过的官员向押运营讨要食物,尤振武但有所能,都给了。
……
得到确定的消息,知道孙督安全回到潼关之后,李应瑞和王守奇都微微松口气,在他们看来,只要孙督在,潼关还是能守的。
尤振武心情却是沉重,他遥望潼关,仿佛看到孙传庭此时升起大帐,正在布置军令……
“若贼进关,秦人尚为我用乎?不守潼关,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李继祖听令。”
“在!”
“本督令你率部驻守麒麟山山脚下的陶家村,陶家村虽然是一个小村,但它西面是南原。东面是上南门,守住陶家村就是守住了上南门与南原的制高点,令贼军无法全力攻城,村小位重,你务必死守!”
“领令!”潼关指挥佥事李继祖领命。
“白广恩听令。”
“在!”
“本督命你率火车营驻守潼关南原,当道扎寨,不使贼军逾越一步,如陶家村有危,要立刻派兵救援。”
“领令!”
“高杰。”
“在!”
“本督令你驻守西塬凤凰山,和白广恩互为犄角,相互支援,人在山在,不容任何闪失。”
“领令!”
“其他,随本督固守关城,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领令!”
“诸君,河南一败,我等已经无颜再见关中父老,如果再败,就只能悬于潼关城门之上了!生死存亡,就在此一战了,望努力。”
“有贼无我,有我无贼!”
……
孙传庭的布置,充足利用了潼关的有利地形,抓住了陶家村和凤凰山的重点,是为兵家上上之选。可惜的是,地形虽然优势,但此时的明军却有一个致命的、无法弥补的大弱点,那就是,兵力严重不足……
尤振武遥遥想着,心中悲凉越来越多……
目光向前,看见前面有一处市镇,于是说道:“张旺,传令下去,就在前面的市镇旁扎营!”
“是。”张旺领命,纵马到前面去传令。
正在前面领头行军的武尚忠听到后,急忙转了回来,到尤振武身边道:“振武,天色还早。不如再赶一程,到更前面的市镇扎营……”
武尚忠着急前往潼关,以尽快打探到榆林兵和自己丈人的消息,偏偏尤振武这几天不紧不慢的行军,这让他十分着急,好几次提出加快行军速度,但都被尤振武否决。
“不,就这里。这是计划好的。”尤振武道。
吴尚忠着急嚷嚷:“振武,这么多天了,你大和尤家军的消息,一点都没有啊,咱们得加快速度,不然啥时候能到潼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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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石已经去打听了,有消息,他自会回来,二姐夫,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我也着急,但行军作战,须依照计划,谋虑而行,不能意气!”尤振武第一次对武尚忠拉下了脸。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武尚忠呆愣了一下,自觉很没面子的抓抓胡须,随即却又憨笑:振武真是大官了啊,他发起脾气,跟他父亲一个模样,感觉那目光能杀人,比打我十板子还难受呢……唉,不明白振武怎么想的,为什么不愿意加快行军速度呢?
……
两百运送营就在市镇旁边扎营,照例用马车到镇中取水,等到帐篷扎定,竖起军旗,火兵开始造饭之时,天色也不过刚刚黄昏。
各个帐篷前,士兵们捡柴燃起篝火,一烧水,二取暖。
已经是初冬,清晨和邻近傍晚的时候,微微薄霜,气温极低,幸亏是提前发放了棉衣和棉鞋,不然夜间宿营,清晨拔营,都会比较辛苦。
……
李应瑞的随从烧了热茶,李应瑞提拎着,和王守奇一起去找尤振武。
远远的,就望见尤振武去了头盔和腰刀,身披棉甲,盘腿坐在篝火前,一动不动的,好像正在思索着什么?
火光映着他脸庞,他脸色无比严肃,眼神却是沉思……
“允文,喝茶。暖暖身子。”
李应瑞和王守奇在尤振武身边坐下,李应瑞拎着茶壶,王守奇手里有茶杯。说着,李应瑞倒了茶,递给尤振武。
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尤振武在忧虑什么。
一向少言的王守奇则安慰尤振武:“不用担心,吉人天相,伯父会没事的。”
尤振武接过茶,脸上露出微笑:“谢谢。”
……他忧心的当然不止是父亲,更有孙传庭,以及即将天崩地裂的大危局。
脚步声响,武尚忠回来了。
在篝火前坐下,愁眉苦脸。
原来他又去官道边观望石善刚了,可石善刚就像是消失了一样,自从三天前,他奉尤振武命令,轻骑前出,往潼关方向打探消息以来,一次也没有出现,一次消息也没有传回,这让武尚忠十分的着急,每到宿营的时候,他就会到官道边去张望,期盼石善刚能够出现。
但三天了,石善刚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回。
李应瑞递给武尚忠一杯热茶,劝慰道:“二姐夫,你不要着急,其实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啊。”
武尚忠想想也是,如果尤家军真在河南有什么不测,石善刚打探到了,一定是第一时间返回,现在没有返回,说明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仍有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