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方巾,身穿蓝色半旧圆领袍,三缕长髯,面色严肃。
正是乔元柱。
尤振武侧身闪开。
见到乔元柱,王定惊讶的瞪圆了眼珠子,第一时间,他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呢。
“怎么王总镇,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乔元柱冷冷。
“乔赞画?”王定震惊。
“不错,正是我。”
“督师,督师……”王定说话结巴了起来,乔元柱是孙传庭最亲信的幕僚参军,在兵部也有职位,历来都是孙传庭到哪,他跟到哪,现在乔元柱在这里出现,加上尤振武刚刚还说,这里不容他随意进入,他忍不住想到,难道是孙传庭住在院子里吗?
啊,孙传庭从潼关逃出来了?
正这么想呢,就看见正屋的房门开了,一个挎刀的军官,大步走出来,立在门外右侧。
门里,一个穿着官便服的老人正靠坐在椅子里,目光冷冷望着院门口。
王定远远看见,忍不住就吓一哆嗦。
因为他已经认出来了,坐在屋中的那人,正是领兵部尚书总览七省军务三边总督孙传庭。
虽然今日没有穿二品官服,没有两个执事官捧着尚方剑和“督师辅臣”的大印站立左右,也没有诸多的仪仗,但威严似乎依旧。
王定心中那个后悔啊,早知道孙传庭在这,说什么他也不会来这里避雨。
“王定,还有你们这些榆林军的将领在等什么呢?还不快进院拜见督师大人!”乔元柱冷冷道。
王定这才仿佛是惊醒了过来,忙不的奔进院中,三步并两步的进到堂屋前,在台阶前单膝跪下,口中报道:“罪将王定,拜见督师大人。”
榆林军中把总以上的军功,一共七八个人,也都慌的跟在王定身后,进入院中,向孙传庭跪成一片。
正常情况,军官拜见之后,不论督师总督还是巡抚,都会令他们起身。
但今日,孙传庭却没有立即让他们起身,而是冷冷望着他们。
雪花依旧飘洒,落在院中每一个人的头上。
双手双脚,冷的像是冰一般。
王定心中忐忑,微微抬头,想要偷望一眼孙传庭。
刚一抬头,就听见孙传庭问道:“王定,你是何时晋为榆林总兵的?”
“去年,也就是十五年六月。”王定回答。
“那算起来,你为榆林总兵,已经一年零四个月了。”
“是。”
“这一年零四个月,可有军功?”
“……”王定答不出了。
他岂有军功?这一次随大军出征,本想立下一些大功,向那些看不起他的将门军户示威,不想却连连败。
“三日前,本督命你守卫潼关大北门,是如何交代你的?你又是如何做的?”孙传庭冷冷。
这一刻,目光炯炯,威严十足,一点都没有刚才在屋中时的病态。
“……”王定又答不出了,只能叩首:“末将有罪。”
“罪在哪里?”孙传庭问。
王定不说,只是叩首。
一人忽然答道:“罪在不战而逃,放弃大北门!”
众人都一惊,回头望去,正见一人大步走进院中。
宽袍大袖,文士装束,山羊胡子,走路一步快似一步,却是李承芳。
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李承芳跪在榆林众将身边,向孙传庭拱手,大声说道:“但首罪不在王定,而是在学生我。”
“你是何人?”孙传庭皱眉。
“学生李承芳,字汉所,汉中人氏。王定帐下赞画。”李承芳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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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中间,乔元柱已经回到了孙传庭的身后,低声解释。
而不等孙传庭问,李承芳已经自顾自的回答了起来:“当日,白广恩的火车营在南原战败,溃兵冲击下南门,闯军继而跟随溃兵进入潼关,眼见潼关已经不可守,学生立刻向王定进言,巧言蛊惑,劝他放弃大北门,撤退要紧。”
“什么撤,分明就是逃!”孙传庭怒道。
“不错,是逃。王定听了我,弃了大北门,慌不择路,所以我是首罪。”李承芳再向孙传庭叩首,以头触地:“请督师斩我,首级悬于城楼,以正军法!”
众人都惊讶。
孙传庭冷颜:“你一个小小赞画,还轮不到本督的军法,王定,你怎么说?”
“这个,那个……”王定跪在地上,却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请督师斩我,以我之头,祭奠战死的榆林军,如此才能激励人心士气!”李承芳忽然直起身子,满脸是泪的喊。
众人更惊。
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李承芳隐隐的好像是在求死。
“督师,切莫相信,李承芳在胡说~~”
忽然一人冲进了院子,也跪在了院中。
却是武尚忠,武尚忠叫道:“不战而逃,根本不是李承芳的主意,而是王定的决定,王定这个狗娘养的贪生怕死,听闻小南门被闯贼攻破,立刻就吓的魂不附体,当时就要逃跑,是李承芳和众将力劝,他才又坚持了一会,不过也只是一会,他就弃了大北门,夺路而逃……这件事,在场的人都知道,马大志,我说的对不对?”
原来,关于潼关战时的情况,张禄知道的清清楚楚,刚才他在门外,就和尤振武武尚忠说了,不想正听到身为赞画的李承芳自我请罪,真正的罪魁王定却一言不发,武尚忠怒不可遏,冲进来就揭发。
左营守备马大志和武尚忠是同袍,两人原本都是把总,马大志攀上了王定,这才鸡变凤凰,短短一年多,就从把总变成了守备。
马大志面红耳赤,低头不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