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炮之外,还有一件事尤振武一直在牵挂。
用完早饭,离开铸炮厂,尤振武脚步不停的去见王徵老先生,一来向他请早安,二来查看鼓风机的进展,并想着快速取水的器具,一进榆林书院大门,就看见两个将近两米高的箱型木结构,正摆在院中,几个老木匠正围着它忙乎,宽袍大袖,花白头发的王徵站在廊下,向一个年轻学子轻声说着什么,那学子一边搓手取暖,一边不住的点头,却是刘廷杰之弟刘廷夔。
尤振武忙上前行礼。
见到尤振武,王徵和刘廷夔都十分欢喜,王徵指着面前的两个箱型大物,说道:“贼人云集,老夫一日也不敢怠慢,最迟明日下午,它们就可以成了。”
尤振武围着两个大风箱转了一圈,仔细观察,发现风箱两端各设有一个进风口,口上设有活瓣。箱侧设有一风道,风道侧端各设一个出风口,口上亦装有活瓣。通过伸出箱外的杆,驱动活塞往复运动,促使活瓣一启一闭,以达到鼓风的目的。而机杆上安装有转轴,通过畜力拉动,从而产生源源不断的风力。
看完后,对王徵的设计和木匠们的手艺,表示叹服,虽然眼前的木制大风机远不能和后世的鼓风机相比,但就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来说,已经是达到了顶峰。以铸炮厂的使用,完全足够。
见刘廷夔手拿图纸,用细毛笔在大风箱各处做着记号,刨削整齐的转轴木料上,也是由他做最后的度量和把关,猜想刘廷夔已经学到了不少近现代的机械学,于是就着图纸询问,刘廷夔皆对答如流,心知刘廷夔果然已经学到了不少,而王徵的机械学后继有人,心中不禁欣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右宾兄,这机械之学,除了葵心先生,你怕是我大明第二了。”尤振武赞道。
刘廷夔严肃道:“不敢,有总镇在前,我何敢称第二?总镇来的正好,关于火炮瞄准之学,我正想要请教呢。”
原来,在修建铸炮厂,准备铸炮的同时,尤振武也没有忘记炮手的培训。
火炮铸的再好,没有优良的炮手,也是枉然。
----身为九边重镇,榆林城中自然也是有炮手的,但尤振武经过检验,发现他们虽然能放炮,也能击中目标,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们放炮技巧,都是口耳相传,全靠经验取胜,完全没有近现代的瞄准知识,不知抛物线,不知测距,基本不使用工具,完全就是靠目测和后续的校准。
使用虎蹲炮和佛朗机炮还好,如果是红夷大炮这种射程更远的先进大炮,其缪差会相差很大,如果连续校准,不但贻误战机,也会大大浪费本就不多的弹药,因此,非是对他们进行再培训不可。
培训需要教官,近现代的瞄准知识,亦需要有人传授,而目不识丁的普通军士是做不到这些的,因此尤振武请王徵老先生帮忙,在榆林学子中帮忙物色人选。刘廷夔就是其中之一。
尤振武笑:“正想和右宾兄探讨。”
不止是刘廷夔,王徵之子王永春对火炮之学也非常有兴趣,连同一位名叫连元的学子,三个人一直在学习火炮瞄准之术。
所谓的火炮瞄准,简单讲,其实就是一道几何题的解答,炮弹从一个地点通过抛物线的方式到达另一个地点,火炮瞄准就是要测算出火炮发射时的方位和角度,算的越准确,误差就越小,就越能击中敌人。
火炮瞄准第一要学的测瞄,第二是计算,这些东西在孙元化所写的《西法神机》,何汝宾的《兵录》,以及最最重要的,汤若望与焦勖翻译编写的《火攻挈要》中都有记载,只不过三本书写的都并不详细,语焉不详,一来是故意隐藏,免被外敌或者是居心不良的人学去;二来,确有一些是他们了解不到的地方。
尤振武从三本书中摘录了一些要点,又根据自己后世在大学里面所学,进行了一些完善和补充,编了一套简单教材,交给王徵一看,王徵看完大加赞叹,询问教材的来历,尤振武依然如过去,只说是偶然所得,王徵是淳淳君子,从来也没有想过尤振武会骗他,因此也不多想,只是一个劲的说,天主伟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有教材,有王徵的指点,但使认真学,刘廷夔,王永春和连元三人就一定能学到东西。
正说话间,一个年轻的书生从后院走了出来,向尤振武行礼。
“学生连元,见过尤振武。”
“不敢。连秀才,多礼了。”尤振武忙还礼。
连元今年刚刚二十,正是好年华,人长的也颇为英俊,令人一见就生出好感,通过交谈,尤振武这才知道,原来连元是绥德人,祖上做过大官,当日,就是他第一个站出来,响应刘彝鼎的撤退号召,和老师刘彝鼎一样,连元热血激愤,忧国忧民,虽然是一个秀才,书香门第出身,但却已经有投笔从戎的觉悟,也因此,他才主动学炮。三人转到后堂,王永春又加入,四个人就是测瞄之术,进行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