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罢了,这帮娃娃,怕是鸡都没杀过,我看啊,燕王与其花那么多钱养这些玩伴,还不如拨给父亲军中,说不得,转眼就给他送个大胜回来。”吕师夔不以为然道。
范文虎嘿嘿一笑,附和道,“兄长说得也是有理,若真把这些娃娃兵送到战场,怕不是一个个都得吓得尿裤子……”
吕师夔摇晃着头,“士兵嘛,就是要越愚笨越无知才好,这样才听话不怕死,心思多了就容易偷奸耍滑,朝三暮四的,这燕王倒好,招这么多读书人,不认字的还教认字,这是打算到了战场后,靠着背论语打败敌人么?”
“嘿嘿,他这样的天潢贵胄,也不可能真的上战场,估计也就是想过过大将军的瘾,花点钱而已,反正他有钱,啧啧,说起来也不得不佩服他捞钱的手段。”范文虎嘴角垂涎。
“这倒是,多捞点也好,以后他只管好好在深宫里待着,打仗这种活,交给咱们家就好了,他只需要负责给钱……”
郎舅俩说的话多少有些犯忌,因此声音较低,但二楼一帮仕绅商贾的谈论就没那么忌惮了。
“哎哟,燕王倒是真舍得啊,招个兵,就真金白银大把往外撒,按这工钱,我都能招四五个长工了。”
“瞧你说的,殿下要是不招兵,怎么把那流求打下来,咱握着一千多股开发公司股票等着发大财呢……”
“呃,还是刘兄看得通透啊,这兵该招,这钱该花。”
“哎……招兵就招兵,要那么文弱书生有什么用?”
“殿下乃绝世才子,肯定不喜欢目不识丁之人……”
“殿下手段,岂是一般人能看懂的,咱们这些人,只要明白,跟着殿下有肉吃就足矣。”
“呵呵,别把话说得这么满,到时候亏个血本无归,可就哭都没地方……”
“哟…这位老兄,莫不是没买到股票,在这里拈酸嫉妒,自欺欺人!?”
锦绣楼门前的街道上,聚着一群学生士子,也议论纷纷。
“这曲子是不是粗俗了些?平仄不分,韵调不起的,打油诗一般……”
“仁兄此言差矣,能作出十香词的殿下,难道会不懂这些?只不过有意为之罢了,本就是给武人小民听唱的,讲究了他们也不懂,那不是画眉给瞎子看么。”
世道就是这样,普通人穿拖鞋布鞋,别人说你寒酸,有钱人同样穿的时候,那些人就认为是洒脱,有格调,不同凡俗。
有名气有成绩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有人吹捧,随便一句话便有人奉若圭臬,做了不合理的事,也有人自动脑补为其辩护。
“大才便是大才,即便不讲究格韵,却也气势庞然,意味深远,听得我心中激荡难平,欲提三尺青锋,血洒疆场,觅个马革裹尸而还。”
“这便是大音稀声、大巧若拙吧,此刻在下满身热血翻腾,心中萦绕的只有一句话,功名只向马上取!”
“母之!咱这块料,今生也无中举之望,干脆豁出这百十斤,搏个封妻荫子,总好过一事无成!”
“言之有理!在下蒙师今年五十有六,考了三十多年了,即便朝廷开恩,给予免解参加省试,依然考不中,一生落拓,媳妇都没,在下若是将来也这样子,宁愿为国捐躯,还能给家里赚个抚恤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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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候,东卫那些少年兵们,又开始齐声呐喊。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着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诗界千年靡靡风,兵魂销尽国魂空。”
“金瓯已缺总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
“缟素酬家国,戈船决死生!胡笳千古恨,一片月临城。”
一句句诗句,随着少年热血激昂的嘶吼,捶入士子们的心湖之中,掀起滚滚波涛。
世人之中,最理智的当属读书人,最易受鼓动的,同样也是读书人,尤其是年青读书人。
或许有些读书人满口仁义,实则自私自利,也或许有些读书人贪生怕死,叛国求荣,还或许有些读书人偏私狭隘,无德无耻。
但是,
致君尧舜上的是读书人,
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是读书人,
我以我血荐轩辕的是读书人,
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是读书人,
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是读书人,
负帝壮烈投海的还是读书人,
十万跟随赴死者中,许许多多都是读书人!
谁敢说,这时的大宋读书人就全都不愿意舍身报国了呢!?
他们缺的,只是一扇门,一扇报国之门。
今日,燕王赵孟启,将这扇门向他们敞开了!
现场的读书人,听着诗句,如闻晨钟暮鼓,被当头棒喝。
其中一名,稚嫩的脸庞涨得通红,抬手扯下头上方巾,狠狠摔在地上。
“我要从军!我要杀敌报国!”
这个举动立即掀起大片波澜,人人争相效仿,摘下儒冠方巾,投掷于地。
“我等七尺男儿,岂无胆无志乎!”
“人固有一死,何不为国而死!”
“我生国死我死国存,何惜一死!”
“同去!同去!”
滚滚青衫汹涌向南,朝盘门而去。
吕师夔和范文虎看着这一幕,惊骇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