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渊离宫了。

留下司马睿在原地眼神明灭不定。

殿内静悄悄的，上位者的疑心逐渐被越放越大。

定北侯真的没有逆反之心吗？

王旷既然还活着，为何不回建康？他的家人子嗣都不要了吗？

作为堂兄弟，王敦知道吗？

若王敦联合定北侯，那他的龙床可就睡不安稳了！

最重要的是，王旷为何不递消息给他，莫非是心中有怨？

……

这一日。

刚写了一篇好字的王羲之拿着功课准备找他的姨母兼老师卫夫人点评。

一出门就遇上了宫中的内侍，言说帝王召他进宫。

王羲之还觉得奇怪。

父亲不在后，他家只他和哥哥两个男丁，哥哥出任安成太守，与嫂嫂远赴任上。

他又未出仕，帝王找他做什么呢？

正想着，来到宫内。

司马睿先对王羲之表达了一阵关怀。

王羲之的话不多。

直到俩人聊到书法，王羲之的话一下多了起来。

说到分歧处，这小子连司马睿都敢怼。

司马睿：……

他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此并不想跟王羲之讨论是蔡邕的石经三体书妙有绝伦还是张昶的《华岳碑》奇古流丽。

“羲之，朕叫你来，其实是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喜事？请陛下明示。”

王羲之再次变回之前那个寡言少语的清冷少年。

司马睿心底缓了一口气。

总算不讲书法了，汗！

“我听说，你的父亲还活着！而且就在邺城！”

司马睿放的这个炸弹直接把还年少的王羲之震得七荤八素。

他先是不信，然后转为惊喜。

“真嘟假嘟？陛下，我父亲真的还活着吗？！邺城……是在北境？”

王羲之急急追问。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再没了先前的淡定清冷。

毕竟，那是他从小敬仰的父亲呐！

自从父亲失踪后，身边就起了很多风言风语。

他们都说父亲投了敌，是不忠！

堂叔堂伯提起父亲也总是满口叹息。

他甚至听到一个少不更事的堂兄弟说，父亲是王氏一族的耻辱！被俘虏时就应该自戕！

当时王羲之就冲上去和对方干了一架！

他年幼体弱，没能讨到便宜。

但那个堂兄弟也被他的小拳头揍的鼻青脸肿，哇哇大哭！

也是自此后，王羲之变得沉默寡言，也不再爱出门了。

但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相信他的父亲绝不是那等不忠不义之人！

而且，被俘虏又不是父亲的错，凭什么要他自戕？！

凭什么你们这些吃着肉喝着血的人能活，他的父亲不能活？！

后来，他渐渐长大，也明白了这其中的许多弯绕与无奈。

他不再提，只将父亲藏进心底。

并暗自发誓，总有一天他会找到父亲所在的故土，带他回家！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父亲竟然仍活着！！

得到司马睿的点头确认后，王羲之再也克制不住，高呼一声。

“太好了！”

说完后，他又连忙道歉。

“陛下，羲之言行无状，请陛下恕罪。”

司马睿微笑着摇头。

微垂的眼睑里是王羲之看不清的诡谲与猜忌。

“朕得知此消息时也和你一样高兴，朕都想直接派人去接他回来，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