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如何?”嘉靖帝问道,“对了,为何奏疏不至?”
按理蒋庆之该先写奏疏禀告此行经过。
“臣归心似箭,想着南城候先行归来,定然会禀告山西诸事……毕竟他也曾主持此事。”
蒋庆之一脸温和纯良,仿佛不知自己这番话将会给廖江带来厄运。
“廖江?”嘉靖帝蹙眉,黄锦说道:“那日南城候的家人禀告,说南城候半路病倒,如今还在家中养病,据说神智有些不清。”
为了躲避罪责,竟然装疯……蒋庆之不禁肃然起敬。
“疯了?”嘉靖帝淡淡的道:“那就停了他的差使。”
这下求仁得仁了。
蒋庆之不禁乐了。
这表情落在嘉靖帝眼中就是幸灾乐祸,“说吧。”
“臣此次去了太原,半路曾遇刺,那些疯子果然是悍不畏死,不过臣早有准备……”
嘉靖帝想到了廖江遇刺后的表现,心中给表弟加了十分。
“……白莲教妖人乘着士子闹事之机谋反,太原卫……陛下,整个太原卫都被渗透的干干净净。”
蒋庆之忍不住发了牢骚,“当年李福达曾通过贿赂做了太原卫指挥使,那便是天大的笑话,如今太原卫依旧被白莲教控制……”
这特娘的像话吗?
“想骂就骂吧!”嘉靖帝幽幽的道。
“狗娘养的!”蒋庆之真的骂了,“兵部无能,五军都督府尸位素餐,山西文武文恬武嬉。”
“骂完了?”嘉靖帝问道。
“是。”蒋庆之说道。
道爷平静的道:“一群狗东西!”
道爷也是性情中人啊!
蒋庆之随即说了后续的镇压。
“臣策反了白莲教的妖人,得知俺答派军前来协助,便带着数百骑,星夜赶往大同到太原的必经之路。两日后敌军赶到,臣与张达联手伏击,大败敌军。臣……”
蒋庆之干咳一声。
“猴崽子,得意洋洋却不肯说,可是大功?”嘉靖帝听到这里时,已然是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骂道:“说!”
“臣阵斩了万户伊思得!”
蒋庆之挑眉。
道爷看着他,突然摆摆手,“回去歇息!”
“是。”
显摆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的蒋庆之有些悻悻然告退。
太子紧随其后告退。二人出去后,相对一视,漠然分开。
走了一段路,蒋庆之回头问内侍,“我好像听到了陛下在笑?”
带路的内侍面无表情,“奴并未听到。”
老子的耳朵一定是被西北风吹坏了。
蒋庆之揉揉耳朵。
殿内。
道爷笑着说,“这小子想显摆,朕偏生不给他机会,想来心中颇为不自在。哈哈哈哈!”
他突然一怔。
“朕,多少年没有这等畅快笑过了?”
黄锦说道:“除去上次……也是因为长威伯。好像是……十九年了。”
“十九年了。”嘉靖帝想起来了,“那时朕与臣子斗的正厉害……”
“是啊!”黄锦想起那段岁月,也难得的唏嘘起来。
“那时候,文臣离心,武将坐视,朕恍若孤家寡人。”
嘉靖帝想到了这些年大明的局面,“这些年那些人不顾大局,朕想振作,可总有人在拖着朕,不让朕出手。朕想下狠手,可这些人遍及天下,让朕投鼠忌器。”
“朕一直在想,兴许此生只能维系这个局面,至于以后,就交给太子。”
嘉靖帝突然叹息,“太子……”
太子和蒋庆之之间的不对付,就从方才二人之间的眉眼之间能看出来。
“庆之此次西北之行,以镇压白莲教为诱饵,调动俺答出兵接应,随后突击得手。这等手段,谁敢说不是名将种子?可……”
可太子却不知和这位表叔亲近。
黄锦轻声道:“陛下龙体康健,想来长命百岁不在话下。”
嘉靖帝一挑眉,“是了,朕还正当年。俺答两度受挫,此后必然不敢小觑大明。等朕寻机整顿九边,整顿军中……
庆之有古之名将风范,假以时日,便是朕的冠军侯。
既然有了冠军侯,朕为何不能为汉武第二?不,朕便是朕!”
嘉靖帝振衣而起,“朕当一扫妖氛,让列祖列宗看看,旁支亦能成为千古名君!”
……
黄威正在东宫等候消息,有御医在给他敷药。
“好惨呐!”御医一边敷药一边说道。
“那狗贼,此次定然难逃罪责。”黄威咬牙切齿的道。
“殿下!”
太子回来了。
黄威猛地站起来,“殿下,那蒋庆之可曾……”
太子看着他,“抬手。”
黄威抬手。
……
“那黄威手指甲老长,哥哥我看在眼里,顺手抓挠你几下……”
老纨绔在直庐等到了蒋庆之,阴险的笑道。
……
“妇人的手!”
太子看着那长长的手指甲,面无表情的道:“杖责二十!”
两个内侍架起黄威往外走,黄威喊道:“殿下,臣无罪,臣无罪啊!”
秦进近前,“殿下……”
太子冷冷的道:“山西白莲教妖人谋反,蒋庆之果断镇压。俺答派兵准备里应外合,蒋庆之率轻骑与大同总兵张达联手突袭,大败敌军。蒋庆之更是阵斩了敌军领军万户。”
他深吸一口气,“孤知晓黄威定然是被冤枉的,可当时父皇欢喜之极,孤只能如此。”
“殿下,臣冤枉啊!”
外面传来了黄威的惨叫。
接着有人堵住了他的嘴。
秦利走出殿外,负手看着萧瑟天空,突然苦笑。
“若当初我建言殿下亲近蒋庆之,如今东宫的局面想来大好。”
“呜呜呜!”被堵住嘴的黄威在杖责下闷哼着。
秦利恍若未见,他垂眸,轻声道:“一山不容二虎,你蒋庆之若是到了东宫,殿下身边可还有我秦进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