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帝师(2 / 2)

宫里路过的小侍女,皆朝这边偷瞥过来,又快步走过,红了耳根。

王章也多留意自己这女婿两眼,怪不得姮姮一心钟情于他。

郎灵寂询问,“姮姮前日抱恙,现下可大好了?”

王章揉了揉太阳穴,“未曾,总是梦魇说呓语,老夫出来的时候她还睡着。”

郎灵寂歉然,“此事在下有错,合该亲自赔礼探望于她,害她伤神多日。”

王章听他称自己为伯父,无形间拉近了心里距离,迟疑片刻,便郑重问:“雪堂可否告知老夫一句准话,家中是否有外室或姬妾?”

郎灵寂道:“没有。”

他神色雪寒一如既往,不漏半分情绪,亦没有半丝的迟疑,仿佛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无意义的。

王章稍稍宽心,希望他和姮姮能一直好好的,毕竟她当初那么义无反顾。

两家之前大致商议过,订婚之日初步选在暮春时节的春日宴。

聘礼还未交换,定情信物却已送来了,是一块以精金铸造而成的巨锁,长高约二尺,宽一尺,左右以锁链固定,象征着王郎两家姻缘坚毅亘古,锁不断情不灭。

这物件,现在正搁在姮姮的院落里,待成婚时随嫁妆一同带走。

另外,因郎灵寂的封地远在千里之外的琅琊郡,姮姮不愿远嫁,新人成婚便建造了新房,名为小王宅。

宅邸设计建造以及相关的钱财支出皆由郎灵寂负责,过几日便要竣工了。

姮姮是心头肉,王章承认自己有一点偏心,对她比家族其他姑娘要好。

女儿家往往学些女工女红之类的,他却从小培养姮姮诗书、军略、骑马射箭,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接自己的衣钵。

王章想要女儿终生幸福,所以纵她随意选婿。最怕女儿嫁错郎,陷在一场痛苦的政治联姻中,抽不出来。

郎灵寂不是传统的贵族强藩,一开始他并不看好这女婿。

按血统来说,郎灵寂只是皇室旁支,与主流皇权疏之又疏。

按食邑来说,陈留王食六郡,琅琊王只食一郡,权力地位天渊之别。

奈何朝堂上发生了变故,姮姮本人又认准了郎灵寂,这桩婚便这么定下了。

“日后,姮姮的身子骨还劳烦雪堂你多照料,她有胎里弱的病根,瞧了许多大夫也不见好,那种药……”

郎灵寂,“伯父宽心,在下自会继续提供。”

王章欣慰,“那就好,你外祖母是医药世家,外人比不上的。亏得你有心,将苦药制成糖果的样子,要不凭姮姮那肆意妄为的性子,定然会偷偷扔掉,死活不肯吃,她那弱症该如何是好。”

也不知是什么药妙手回春,姮姮吃一颗便活力充沛。御医来看过,说比宫廷秘药效果还好。

苦药利于病,甜药也利于病。

郎灵寂长睫垂了垂,曳出一片暗色。他道:“是呢,她肯吃,药才有价值。”

岳婿二人正说着话,至宫门,却见王戢匆匆纵马而来,火急火燎。

王戢擦了擦额上的汗,“爹。”

郎灵寂见父子俩似有私事要议,便向二人微一见礼,就此退下。

王章责怪道:“什么事还至于找到宫里来,冒冒失失的,可是姮姮醒来了?”

“是。”王戢斜飞的剑眉上不见丝毫喜色,“……九妹,很奇怪。”

他望向不远处琅琊王离开的背影,忧虑地说,“九妹要和琅琊王退婚!”

饶是王章老成持重,也免不得深深讶然,捂着胸口咳嗽数声。

“什么?”

王戢忙帮着父亲顺气,一边解释道:“起初儿子也以为九妹做噩梦了,可她那副样子浑然似变了个人,哭得厉害,说不出的伤神。”

“而且九妹心口疼,疑心有人暗中下毒加害,张罗着重新请大夫,清查里里外外经手过的物品。”

王章沉声问:“没跟姮姮说琅琊王有外室的事是误会,叫她不必多心吗?”

“说了,但九妹无动于衷。”

原话是退婚,决绝的二字。

“这孩子……”

王章苍老的脸上浮起了一道道褶子,朝廷交接好了,过几日琅琊王就要下聘了,婚事此时如何更改。

尤其是琅琊王不是普通的膏粱子弟,与王家是契约关系,合作关系。大家族儿女的婚事,往往身不由己,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兴衰沉浮,牵一发而动全身。

“九妹素来明理懂事,不会无缘无故这般反常的。儿子有点担心,所以特意纵马过来问爹爹的意思。”

王章一时也无头绪,“先回宅邸吧,待为父亲自问问姮姮怎么一回事。”

他长叹了声,缓缓摩挲着左手食指上那枚象征名门徽记的家主戒指。

记得姮姮最开始就是趴在他膝头,握着他的手,百般恳求说:“爹爹,我要郎灵寂,别人谁都不行,我只要郎灵寂。”

可后来,她又哭着说:“爹爹,我错了,不要郎灵寂,别人谁都行,我只不要郎灵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