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得有些震惊,他的眼神闪烁着,试图隐藏内心的波动。
“我看着你的眼睛,就知道,你们毛子人的眼里藏不住事。”
我嘴角微微上扬,嘴里叼着自己做的小毛笔,抬眼看向帕维尔。
“我…我想去前线,可是我父亲不许我上战场。”
帕维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挣扎。
“你要上战场?”
我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嘿嘿一笑,把笔从嘴里吐出来,轻轻放在桌上。
“你不知道打仗有多么残忍,帕维尔。那是血与火的考验,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的。”
我摇摇头,用手摸着自己写的字。
“能怎样呢?安德烈伯伯告诉我,男人的手就是来打天下,我不怕牺牲。”
帕维尔的表情依然严肃,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
“你上去,就是炮灰。那些大人物挥挥手,我们就得去送死。”
我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对他说,
“帕维尔,你打的天下,是给那些当官的打,而你的小命只是他们成功路上的铺垫罢了。”
我嗤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讽刺。
“你以为他们会记得你的名字吗?”
帕维尔的拳头紧握,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不甘和决心。
“我不在乎他们记不记得,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去战斗,我会后悔一辈子。我想要的,是能够挺直腰板,告诉后代,我曾为了我们的土地和自由而战。”
他的声音坚定,仿佛已经在心中描绘出了那个画面。
我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感受到他胸中的热血和冲动。
“勇气可嘉,帕维尔,也许你没有听过我的故事吧。”
我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
帕维尔也坐直了身子,目光如炬地看着我,似乎很期待我的故事,想要从中找到答案或者共鸣。
“我在前些年,杀过一个人。”
我边说边找帕维尔的父亲要了一张卷烟纸和一些烟草,学着我爹的样子搓了一根纸烟,手指间的动作略显生疏。
“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几岁,但是他跟帕夫柳克老爷有仇,我那会是帕夫柳克老爷的跟包,如果不杀他,他就会伤害帕夫柳克老爷,你知道杀了人是什么感受吗?”
我眼睛凑近他,帕维尔感到一丝害怕,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
“他的脑袋开花了,胳膊,腿里的骨头都断了,他嘶嘶喘着气,那双眼死死地盯着我,我在这之后,生了一个礼拜时间的病。”
我形容着杀戮的惨状,声音中带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悔恨,试图打消他对战争的渴望。
“你难道还想当红军吗?你爸爸妈妈老了怎么办?他们需要你,家园也需要你。”
我劝导他说,希望他能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事情。
“可是我……我也有理想啊。”
帕维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的眼神透露出他的内心斗争。
“我想咱们家园不受侵犯,想要大家都吃饱,不受冻,不受欺负。”
我看着他,心中明白,他的理想是如此纯洁和美好,但现实却是如此残酷。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理想是值得追求的,帕维尔,但有时候,守护家园和亲人,也可以有不同的方式。战争不是唯一的答案,也不是最明智的选择。你要三思而后行,不要让一时的冲动决定你的路怎么走。”
我收起挎包,离开了帕维尔的家,天色已晚,我摸黑回到家,翠云已经做好了饭菜。
“哥,你回来了。”
她不再喊我少东家,而是改叫哥了,我有些迷茫,我不知道说这么多,帕维尔听不听得进去,但是我此时也不得管那么多了,我拿起两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下,随后躺在大通铺上睡下了。
我轻轻地勒紧了挎包的带子,让它贴得更紧巴点,好像这么一来,心里头的焦虑就能减轻点。夜色已经全覆盖了下来,帕维尔家的灯光在我后头越来越模糊。我踩着黑灯瞎火的小道,脚步声在静悄悄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心里头想的还是刚才跟帕维尔的那番话。
外头天色是真晚了,星星点点的,像是满天的眼睛在盯着我看。我摸着黑穿过咱家那条胡同,总算是到了家。门儿半开着,屋里头的灯光透出一股子家的暖和劲。翠云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她正忙活着呢。
“哥,你回来了。”
翠云这话里带着点关心,她把手里的家伙事放下,迎了上来。
我寻思着,翠云咋不叫我“少东家”了,改口叫“哥”了。这变化让我心里头起了点小波澜,我是好是歹也说不清,但现在是真的没心思琢磨这个。
我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语气稳当点儿:
“嗯,我回来了。”
翠云那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心,但她也没多问,直接递给我俩热乎乎的馒头。我接过来,那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顿时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坐在桌边,狼吞虎咽地把馒头吃了,好像这么一吃,啥烦恼都能咽下去。
吃完饭,我累得连洗漱的劲都没了,就简单地把大通铺收拾了一下,躺了下去。身子骨是累得够呛,可脑袋瓜子却清醒得很。我闭上眼,想让自己的心静一静,可帕维尔的影子就是在我脑子里头转悠。
我也不道今晚的话帕维尔听进去没有,将来咱们会走到哪步田地也没个数。但今晚,我是真得歇会,明儿还有一摊子事等着我呢。这样的夜,兴许只有做梦能让我心里头舒坦点。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沉进梦乡,任由黑夜和寂静将我围了个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