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芹婶子,他心底深处当母亲看的人。
金豆子,他一直当做哥哥,却背叛了大家的男孩。
云姐,他一直当做姐姐,人生导师,还有他少年懵懂爱恋的女人。
这些人和事在脑海里走马灯一般骤来骤去,十六岁的小五子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
天刚亮,大娘就起来做饭,煮了点粥,蒸了一锅窝头。把昨天剩的狼肉再回回锅。一家人又饱餐了一顿。
大爷拿了家伙事儿,去江边起网。小五子收拾了一下,准备和大娘坐拉脚的马爬犁去蛟河办事,小兰也要跟着。大娘让她看家,小丫头嘴撅得都能挂油瓶子了,小五子说:“带上她吧,我打算给她买身衣服,她去了能试试合不合身。”于是小兰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高高兴兴地跟了上来。
这里离蛟河街二十多里地,早起去蛟河的人还挺多,两匹马拉的大爬犁上挤挤插插坐了十来个人。
大娘年轻漂亮,是屯子里的名人,大家见了都和她打招呼,问她这小伙子是谁,是不是相好的。
大娘笑骂了他们几句,一脸骄傲地说:“这是我儿子,从我小叔子家过继来的,以后就指望他了。”
大娘三十出头,比大爷小十多岁,是大爷刘小店儿在赌场上赢回来的。刘小店儿这一辈子都抠抠搜搜的,就是好赌,耍钱从来不抠搜。以至于家里所有东西都输光了,不过却赢了个老婆。
大娘娘家姓孙,大号叫孙桂芝。家里穷,十五岁嫁给本村的张木匠了,张木匠给她爹一头大牤子做聘礼。漂漂亮亮的黄花大闺女,就值一头牛。
婚后没生孩子,张木匠喝大酒耍大钱,喝多了有时会打老婆。干木匠活挣点钱基本都输了,有一次和刘小店儿对赌,输红眼了,把老婆顶二十块大洋压上了,一把就输了。
这个年代的东北人,很少赖赌账,当时就找人写了文书,让刘小店把人领走。刘小店当时手头还很宽裕。人又长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大娘乐癫癫地就跟大爷走了,对张木匠没有一丝留恋。
马爬犁在冰上走得很快,一路沿河而上。人和马在寒冷的清晨里呼出的白气在阳光下格外明显,都像在抽烟。
到蛟河街时大多数人腿都坐麻了,有的提前下车,跟着车小跑,有的在车上哎呦哎呦地下不来车。
蛟河在前清的时候称额穆县,县城在东面的额穆索罗。前些年王德林领兵攻占过额穆县城,满洲国的县长领着手下跑到了蛟河街,因这里有日本领事馆,有日本兵保护。于是向新京方面请示,县城就迁到了蛟河街,前年更名叫作蛟河县。
小五子跟大娘说,先去买点礼物送去,回来再买家用的东西。
大娘点头同意。眼看着原来还尿炕的孩子,一晃就长大了,都能替自己拿主意了。越看越喜欢,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