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恭听圣训。”杨士奇出班答道。
“朕昨日读史记,读到秦之穆公一段,穆公在位期间审时度势,任用贤能,内宽于民,外和诸侯,国土千里,称霸西戎十二国。为何晚年昏聩强令三贤殉葬,致使秦国后260年无法东出,朕百思不得其解,诸位有何高见?”
十几位大臣一时摸不着头脑,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谈文治武功,穆公不过一周天子册封的诸侯,虽有功绩,但比起后世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却没法比,谈个人修养,那更没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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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没人回答,朱祁镇站起身来,走到大臣们中间,又来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诸位可知何为仁?”
说完,微笑着环看一周,目光落在马愉的身上,微微点了下头,马愉心领神会,出班奏道,“陛下,臣有些拙见。”
“马爱卿是我朝北方第一位状元,又是文华殿大学士,朕的侍讲学士,那就你来说说。”
“所谓仁在圣人看来,人应该友爱大众,亲近贤德的人。孟夫子则对“仁”做了进一步阐述,认为“仁”是人的本性,是人与禽兽的本质区别。孟子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是一个人仁德的开始。”还说“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把“仁”上升到人本性的高度。”
“好。”朱祁镇拍掌叫好,“好一个无恻隐之心,非仁也。”
“朕还有一个问题,皇祖父仁宗皇帝驾崩后,为何庙号为仁?”朱祁镇跨度太大,众人有些跟不上节奏,刚才还在讨论圣人之言,这下又跳到了仁宗皇帝的庙号上了呢?
“朕想,无外乎就是一点,皇祖父在位时间虽短,但广施仁政,与民休息,得万民爱戴,即为仁也。”朱祁镇一字一句的说道。
“陛下所言极是,想当年成祖皇帝五征漠北,六下西洋,西南用兵,百姓赋税沉重,苦不堪言,即仁宗皇帝继位,与民休息,内宽外和,革除弊政,万民称颂,为仁宣之治奠定基础,是以上尊号为仁皇帝。”
杨荣朗声道,他听明白了,也看出来了,皇帝今天绝不是无的放矢,据说皇帝向即将殉葬的何妃要了两个须陪葬的宫女,看来应该是为了这事。
“陛下,我大明立国至今已七十载,历代先皇励精图治,文治武功,方有当今盛世,但也有弊端仍需革除。”杨荣说道。
朱祁镇满意的点点头,啰嗦了那么多,只有杨荣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陛下,当今天下,虽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但我朝人殉制度上违天道,下失仁和,老臣以为,当废除此弊政。”
殿内嗡的一下炸开了锅,这人殉制可是太祖皇帝钦定的祖训啊,怎么能说废除就废除,再说,要是废除人殉,我们死后谁在地下陪着我们?我家里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妾岂肯独守空房?
“陛下,杨荣此言大逆不道,臣请陛下治杨荣妄议祖训之罪。”杨士奇梗着脖子道。
“陛下,臣附议”
“臣附议”
……
一下子五六个大臣跪下道。
“陛下,人殉虽有违仁和,但祖制不可轻改,望陛下三思啊。”
“陛下,人殉自古就有,蒙元更甚,为何我朝就不可呢?”
“陛下……”
一个个的痛哭流涕,好像朱祁镇刨了他家祖坟一般。
“哼,一个个的又拿祖制说事,祖制又不是万年不变的真理,为何不能改?”朱祁镇心里冷冷道,“想跟老子争话语权,你们打错了算盘。”
“呵,这是干什么,朕不过是和诸位讨论圣人之言,你看看你们…”朱祁镇平静的说道。
“陛下,臣等万万不敢苟同杨阁老的意见,擅改祖制,于国不利啊。”
“是啊,祖制不可改,改了就是不孝。”
一听这话,朱祁镇气乐了,特妈的老子要是改了成了不肖子孙?
“你们的意思呢?”朱祁镇看着马愉,高谷问道。
他们二人现在是朱祁镇的侍讲,说好听点就是皇帝的老师,如果自己的学生当老师的不支持,那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臣以为杨阁老所言极是。人殉制残忍无道,于陛下名声不利,再者说,人死灯灭,阳间的一切都于其没有关系,再说有没有阴间还两说,世人都说阳间阴间,可有谁真正见过阴间?只不过是一些阴阳道家以讹传讹罢了。”高谷道,“人死魂灭,化为白骨,再无魂魄精神,再也无法享受人间的一切,若死后还需要杀人陪葬,只不过是自欺欺人尔。”
“高谷大胆,你敢忤逆太祖高皇帝?你罪该当诛灭九族!臣请陛下治高谷忤逆之罪”杨溥怒斥高谷。
“杨爱卿,杀人诛心,不好。”朱祁镇冷冷的瞪了一眼杨溥道。
“好了,朕决心已定,从即日起废除人殉,先帝之遗诏中人殉一项,责令礼部烧制陶俑代活人陪葬景陵。此令旨写进祖训,后世之君务必遵循。”朱祁镇圣心独裁,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