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父……”
“我儿……糖……”
“太上皇……”
密闭的大殿格外拢音,嚎啕犹如潮水,一浪接着一浪袭来,湿了衣衫,凉了滚烫……
…
“哭~”
“停。”
哭丧队伍集结,臣子系上孝带,在太监的引导下,哭声开始有节奏起来。
李青没有加入哭丧队伍,他现在不是朝廷官员了,不用与群臣那般……他也哭不出来了。
习惯了…。
~
回连家屯儿的路上,灰蒙蒙的天飘起雪花,随朔风起舞,刮在脸上生疼生疼,冻的手指僵硬,如猫咬一般。
很快,真气本能自行运转,缓解严寒。
“唉…。”
一口白热之气从口鼻喷出,顷刻间,消散在风雪中,李青眸光黯淡,心绪复杂。
其实并不太难过,就是浓浓的无力、孤凉……让他很不是滋味。
这种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法改变的感觉,令他很是憋闷,闷得喘不上来气。
开门走进家,李青反手拴上大门,径直去了厢房,躺在床上,盖上被子,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睡的很沉,却并不安稳。皱眉,展眉,低笑,低落……表情丰富而又复杂。
醒来知是梦,不胜悲……
雪停了。
午时阳光照耀下,雪地平整光滑,墙头上被风雪覆盖,果树枝被冰晶包裹,竹子压弯了腰……
李青坐在屋檐下,背靠椅背,时不时灌一口酒,静静看着小院儿雪景,目无聚焦。
腹中肠胃蠕动,咕噜噜乱响,抗议他不吃东西就喝酒,似在指责他不管不顾,我行我素……
‘当啷!’
空酒坛滚向一旁,李青颓废地叹了口气,依旧没什么动作,顺着晶莹果树枝头看向天空,不知不觉间进入假寐状态,昏昏沉沉的,竟是意外的不错……。
弘治龙驭上宾,他也要继续之前的计划了。
自弘治十八年从海外回来,转眼便是数年过去,哪怕李青这个长生之人,也觉得光阴流逝太快了。
大多时候,他都是个矛盾体,有时候他想时间过快点,早日回到最初的时代;有时候他又嫌时间过得太快,眨眼,身边的人就都老了。
“快该走了。”李青缓缓抬起眼皮,轻声自语,“其实,这里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正德没历史上的那般不靠谱,大明也不是历史上的大明,文官虽不可避免的成长起来,却也没到严重失衡的地步,随着募兵制、京卫武学、京察制度永制……总体很健康。
不过,稳妥起见,李青准备再待一段时间,等小皇帝彻底平复下来再走。
他是急,却也不差这点时间。
令李青稍感意外的是,讨厌他的文官们,并未无理取闹到把弘治的死归咎在他身上,没有人拿这件事攻击他。
或许是因为李青没有了官职,亦或许……他们不愿拿弘治做文章。
~
这时代的人对身后事格外重视,何况皇帝,当下,弘治的身后事成了朝政的第一要务。
议庙号,议谥号……朝堂上,经常议的面红耳赤。
在皇帝眼中,朱佑樘是个好父亲,在群臣眼中,朱佑樘是个好皇帝,弘治一朝没有兴起大狱,没有严刑律法,没有横征暴敛……以后世人的角度评价,弘治是个没有大作为的皇帝,可以当下人的角度出发,弘治无疑是个仁君。
社会安稳,府库殷实,主君宽仁,臣子敢言……
文官们非常爱戴弘治,可也有着自己的操守,在谥号、庙号上很是谨慎,朱厚照也想为父皇定一个极佳又合适的身后名,这一来,反而议不出个结果。
李青不想朝政贻误太久,可朝政在皇帝驾崩面前也要让步,加之皇帝、大臣对弘治的感情,可不是他一句话说了算的。
不得已,李青只好另辟蹊径,建议朱厚照议谥号、庙号的同时,着手太庙布置。
宗庙由来已久,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周礼定天子七庙,非有德者,有功者不可得,可随着时代演变,王朝更迭,庙号逐渐变得不再稀缺,皇帝几乎人手一个。
谥号也是一样,最初只有一个字,随着时间推移,谥号变的越来越长,到了大明更是长到离谱。
太祖朱元璋足足二十一个字,太宗朱棣之后也都保持在十七个字,这么长的谥号,议起来自然麻烦。
庙号倒是没加长,不过,制度上也有了些改变。
朱元璋定天子九庙,建国之初太庙单人单间,供奉了四个老祖宗,后来觉着大明是要千秋万代传下去的,单人单间浪费资源不说,后继之君祭祀时也太麻烦,会影响朝政,索性就统一供奉在一起,以方便子孙祭祀。
朱棣迁都北京,在太庙这等大事上却不敢特立独行,依旧沿用老子定下的制度,天子九庙,满则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