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东北角晨晖门外,西鸡儿巷地下黑市。
任谁也想不到,柴兴身为北周皇帝,大半夜的不宿龙榻,不拥后妃,居然会跑来地下黑市跟一个老男人孤处一室。
这个老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卜。
西鸡儿巷的这座地下黑市,根本就是司星宗的地盘。
“你知道吗?”
柴兴一脸幽怨地看着王卜,好像怨妇,说话的语气更像。
“天黑前,李矩的长子进宫向朕哭诉,言说他父亲绝无不臣之心,更无谋反之意,五州的盐货通商一定会如常归于朝廷,要朕不要相信小人的谗言。”
李矩即泽潞军使。
王卜愣了愣,佛门不是已经把李矩转手卖给风沙,顺便通过风沙卖一个人情给柴兴吗?李矩哪还有什么资格造反?
王卜忍不住问道:“谁进谗言了?谁又说他父亲有不臣之心要谋反了?”
柴兴的脸色更加幽怨:“就是没有嘛!”
王卜更愣:“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柴兴望着他不做声。
王卜一下子醒悟过来。
“明白了,目的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借他之口告诉陛下,李矩可以有不臣之心,可以有谋反之意,五州的盐货通商也可以不归于朝廷。这是把反话正说。”
柴兴叹气道:“看来那条蛇还是被惊到了,这是冲朕龇开毒牙,逼朕收手呢!”
王卜沉声道:“李矩所辖五州乃是对抗伪汉和契丹联军的前线,归我是铠甲,归彼是利刃。一加一减,得失不止于二。若无万全把握,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灭佛的时候,上有皇权盖顶,下有四灵抽刀,李矩翻不了天,现在情况大不相同。
如果有四灵抗着,皇权再是盖顶,李矩也拥有了极大的转寰余地,想怎样都可以,投靠北汉,甚至投靠契丹都可以。
泽潞军使管辖的五州乃是汴州的西北门户,重要性相当于淮南之于南唐,过了五州就出了山区,一马平川直达黄河防线,渡河就是汴州。
倒时攻守之势易转,高平之战等于白打,人家只需一抬脚就到了你家门外。
最关键,什么平边策都成了过眼云烟,根本没办法继续推行下去。
王卜相信风沙并不希望形势真的发展到如此地步,否则偷偷地做不好吗?
何必让李矩的儿子跑去向柴兴哭诉?
所以警告的意味更浓。
如果柴兴非要坚持动手,人家当然也不会吝啬蛇吻毒啮。
柴兴沉默良久,背书一般说了一大段话。
“……所有钱一色即不得销铸为铜器货卖。如有犯者,有人纠告捉获,所犯人不计多少斤两,并处死……”
王卜有些疑惑的听完,小声道:“此乃先皇颁布的禁铜令,奈何阻碍甚大,以致名存实亡。”
柴兴又说了一段。
“……除朝廷法物、军器等,并寺观内钟、磬等之外,自余民间铜器、佛像,五十日内悉令输官,给其值。过期隐匿不输,所犯人不计多少斤两,并处死。”
王卜轻咳一声:“这是臣替陛下草拟的诏书。臣以为想要诏禁天下铜器,目下当然以佛门破口最易。”
柴兴缓缓地道:“目下铸币奇缺,收天下之铜,势在必行,不在今日,也在明天。如今还可趁佛门之无力,若待佛门恢复元气,朕面对的就不仅是四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