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舍四面开敞,墙以帘垂,暑时挂竹帘,寒时拉毛毡,都是现成的。
所以竹帘很快拉好,单面透光,屋内看得清屋外,屋外看不清屋内。
楚润娘姗姗来迟,遥相施礼后,于屋前的竹林空地起舞,摇曳折扇。
远远瞧着,左支右摆,还算翩翩,一直扇遮半面,只露眼睛不露唇。
加上一身鲜艳的流苏裙,流苏随臀摆而迷乱,充满若隐若现的诱惑。
颈上系着项圈、挂着铃铛,摇起来十分动听,声色相谐,更加诱人。
但在明眼人看来,其实敷衍的很,根本不卖力,就是随便跳跳而已。
马玉怜瞪眼看了一少许,一开始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都什么玩意儿?扭几下腰、摇几下扇、转个几圈就算跳舞?
想着人家毕竟是岳州行首,可能是别有深意,暗含什么玄机?
所以强压不耐,忍着没有发作,还特意找主人说话,帮忙遮掩这段扎眼的无聊。
岂知等了半天,人家没有任何改变,这才反应过来,哪有什么深意,就是敷衍。
马玉怜正欲发飙,风沙伸手按她手背,笑道:“霸王餐配霸王舞,岂非绝配?”
看见楚润娘戴得项圈和铃铛,还有那身流苏裙,他突然回想起来。
娘的,初见初云时不就这身打扮么?
这里要么是南唐密谍的驻点,要么是初云设的。
无论哪种都不好砸场子,乖乖吃完,走人了事。
“他自己非要免单,婢子又没有求他。”
主人好说话,马玉怜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兀自恼怒道:“免单就能敷衍人了?”
风沙努嘴示意道:“你不喜欢,有人喜欢。”
竹林旁边坐一排乐工奏乐,李继元就站在旁边,眼睛直勾勾盯着楚润娘。
一脸陶醉的样子,不仅眼神迷离,脸都涨得通红,瞧着像头发情的公牛。
马玉怜扫去一眼,心下鄙视,撇嘴道:“井底之蛙。”
她话音刚落,喝彩声陡起,循声望去,一行人从隔壁精舍的栅栏后转来。
因为竹林隔挡的关系,直到走上空地,才看清来人。
都是少年郎,年纪差不多大,围着楚润娘一通夸叹。
楚润娘这一舞确实没什么技巧,但不能说没人喜欢。
这些血气方刚的小年轻,一下子就被撩得受不了了。
一时冲动近前,问明是楚润娘之后,无不兴奋异常。
身为岳州的行首,差不多就是岳州身价最高的名妓。
不是他们这种层次的人够资格见的,自然倍感幸运。
一个个屁颠屁颠围着,不吝溢美之语,肉麻得要命。
楚润娘则回以浅笑,看上去腼腆极了。
马玉怜眼尖,从神态中瞧出一抹得意。
李继元忙上前打岔,楚润娘是请来“汲郡山”的,实在不好冷落正主。
几个小年轻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撒银子,结果碰了李继元几个软钉子。
发热的脑袋总算冷静下来,依依不舍地回屋。
李继元也不是真的在乎马玉怜,而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
觉得几个小年轻英俊多金,还把楚润娘逗笑,有些吃味。
正要把楚润娘领进屋敬酒,却被马玉怜阻止,“感谢贵店款待,只是有些疲了,昏昏欲睡,不劳少东主招待了。”
本还志得意满的楚润娘登时色变,俏脸青得可怕。
看她一舞,竟然昏昏欲睡?这是骂人不带脏字啊!
饶是李继元涵养不错,这会儿也难免火大。
客他请了,还把岳州行首请来表演。
无论里子面子,可都给足了。
结果连屋都不让进,连面都不给见?
他这不是拿热脸往人冷屁股上贴么?
区区一个亡国公主,摆这么大谱!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李继元硬是挤出个笑脸,连说无妨。
他再不爽,觉得人家不知好歹,今天也得认了。
毕竟这是自家的地盘,总不能砸自己的场子吧!
转头弄那个欠债的闽商不就完了。
那家伙能请动马玉怜一次,自然也能请动两次。
等求到他头上,再拿架子也不迟。
李继元告辞后,转头就把楚润娘领去隔壁精舍。
楚润娘本来瞧不上隔壁那几个少年,只是敷衍。
现在憋了一肚子火,反倒应下了。
这边,风沙拍拍屁股,起身走人。
才刚出门,乐声又起,这次却是从隔壁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