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隋时,有散骑侍郎黄衮曾在八艘木船,置七十二木质机关人,放于曲水流觞,小船绕曲水缓行,木船上有机关人在船头撑篙,在船中间划桨,有端着酒杯,有捧着酒钵。
小船每到廊下即泊住,机关人将酒杯递给岸上人,人们饮毕还杯,它又赶紧接住,转身向捧酒钵的同伴要过木勺添满酒杯,再到另一个廊下,继续传递。」
杨务廉说道这里,脸上满是崇敬、仰慕和怀念之色。
李绚点头,附和言道:「小子有幸读过《大业拾遗记》,上载,有七十二势,皆刻木为之。或乘舟,或乘山,或乘平洲,或乘盘石,或乘宫殿。木人长二尺许,衣以绮罗,装以金碧,及作杂禽兽鱼鸟,皆运动如生,随曲水而行。」
「可惜战乱之中,黄家满门覆灭,难以再窥往日盛景。」杨务廉感慨的摇摇头。
「炀帝之时,对机关之术只耽于享乐,并不曾图于天下战事,否则,三次东征辽东,无有那般损失的话,也不会有隋末乱世之生。」李绚脸色很平淡。
杨广在世之时,以为天下属他一人,穷兵黩武,乃至天下大乱,最终身死国灭。
「不错,机关之术虽然奇巧,但天下根基还在民力,然而如能节省民力,亦能稳固天下根基。」杨务廉意识到了话语当中的疏漏,随即补救到位。
「确实如此。」李绚点头,随即转移话题:「今日此来,是需向杨翁请教,关于火药之事。」
「你们不是第一批来我这里的人。」杨务廉笑着摇摇头,抱歉的说道:「你们不知,火药非是本官擅长,亦非是监中诸匠擅长,若非南昌王来,本官恐还得派人带你们去一趟药器坊,试验一下监中所存火药的威力,但南昌王在,本官就直言其讲。」
「杨翁请讲。」李绚稍微一顿,紧接着说道:「杨翁称呼小子二十七郎即可,不用南昌王南昌王那样见外。」
「好!」杨务廉瞬间眉开眼笑,点点头,脸色渐渐的开始严肃起来:「那是总章三年,也就是五年前,监中有一巧匠,对火药之术颇有研究,然而某一日,他所职司的工坊突然爆炸,整个工坊被直接炸毁,工人被炸死七人,监长二人,之后,其人便被坐罪免职,遣出京都,永世不得回返。」
「何至于此?」何以求忍不住失声的叫了出来。
将作监涉及军器诸事,每年死人亦不在少数。.c
如果仅因一次意外事故,就将人罢官免职,遣出京都,还永世不得回返,多少有些过了。
「要害不在此处。」李绚摆摆手,皱眉思索道:「如果小子所记无误的话,总章三年五月,有大星坠于西南,声如雷,野雉皆雊,朝野谓之不详。总章三年六月,便是大非川兵败,那位巧匠怕是运气不好,被御史弹劾了。」
与其说是被御史弹劾,不说是皇帝心情不好。
那名工匠在那个时候触到了皇帝的霉头,自然被贬斥出京。
至于上一个永不得归的人,那是王勃。
李绚说完,杨务廉点点头,转口说道:「如今,监内的火药研制,都是在那巧匠遗留的工艺上研究,所以是有所进展,但并无大效,远不如那日天津桥之爆炸。」
稍作停顿,杨务廉脸色凝重的说道:「本官虽不至于说那事并非是那人所为,但天下能工巧匠无数,在将作监,乃至工部,所记载者远非全部,所以并不一定就是那人所为。」
何以求看了李绚一眼,李绚并没有开口。
杨务廉虽然是那般说法,但谁都明白,天下能工巧匠有七成都在工部和将作监,剩下的,要么在豪门世家,要么在道佛宗派,只有少数流落乡里。
工匠之道,消耗极重,若是没有宗族世家,乃至一
国之力支持,实难有成效。
且大匠所研之物,若无法用于一国之中,其无异于私人废物,无任何价值。
「不管如何,还请杨翁告知那人姓名,籍贯如何,好让何兄能有所交代。」李绚脸色郑重,随即好奇的问道:「此之前,必有不少衙门都前来闻讯,杨翁不会一个都没说吧?」
李绚和何以求这一次来,就是希望弄清楚火药之术究竟是如何流落到天阴教的。
在天阴教内,是否还有其他类似的机关之术。
天阴教的总坛就在睦州和婺州一带的群山之中,李绚这一次前往婺州,少不了要对其进行探索,若是能提前有所发现,提前有所准备,他的行动必能顺利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