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亭之内,李绚似笑非笑的一句话,让亭内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袁晁稍微站直身体,神色和缓的说道:“大体之事没有了,其他的多是个人之事,只要之前那些天阴教诸将官同意,接下来便是投诚之行……”
说到这里,袁晁看向李绚,拱手问道:“如果投诚事成,不知朝廷是否可以下旨不再追究百姓的从贼之罪,毕竟当中陈硕真事后,睦州百姓生活多又艰难,他们有些担心……”
李绚直接摆手,十分笃定的说道:“当年之事不会再发生,毕竟当年之事,真正作主的,还是赵国公和河南郡公,陛下仁德爱民,效法尧舜,必不至于当年之事再度发生。”
袁晁眉头立刻就是一挑。
赵国公自然是长孙无忌,河南郡公是褚遂良,当年事发之时,正是他二人主政。
李绚一句话,就将所有一切的责任推到了两个死人的身上。
可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么为什么在之后的十数年时间里,朝廷对睦州的苛政,都不曾改变。
“陛下宽宏,”袁晁对着神都的方向稍微拱手,然后才看向李绚,无奈的说道:“下官自然知道陛下之心,只是天阴教愚民愚妇,对此事终究耿耿于怀,不知朝廷可否安抚百姓,断去其忧,毕竟天阴教在睦州数量极多,否则今日平定,明日又复叛,如此反复,哪有终日。”
李绚看了袁晁一眼,然后又转头去看向姚志,他们不明白袁晁为什么始终强调这一点。
袁晁可从来不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官员,相反,他的私心很重。
稍作思量,李绚开口道:“天阴教的处置,中枢有通盘考虑,本王会尽量劝说段都督和本王一起上奏,请陛下和中枢宽恕百姓的从贼之举,然后下明昭昭告天下。”
“如此便多谢王爷了,若是他等在此其中的从贼之罪,全部都能被宽恕,那么下官想来,他们也不会有再坚持什么了。”袁晁一句话说完,长长的松了口气。
李绚和姚志相互对视一眼,他们现在总算明白袁晁究竟在说什么呢。
“先生可有想过自己?”李绚缓缓的坐正了身体,如今的谈判,终于触及到了最核心的问题。
袁晁自己的处理结果。
在睦州事变之前,袁晁是睦州兵曹参军,史叙被天阴教控制州,袁晁就投了天阴教。
天阴教为了拉了袁晁,还以史叙之名,举荐他为检校睦州司马,朝廷也允许了。
只可惜,还没有等朝廷的任命下来,天阴教已然起事。
看着李绚和姚志两个人郑重的眼神,袁晁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下官并非无知之人,下官有罪,罪在不赦,俯惟陛下天恩,方能侥幸,其他实在不敢期望太多。”
整个石亭之中,风声瞬间为之骤停。
李绚低眉垂目,别看袁晁一番话说的可怜兮兮,但谁都明白,眼前这些水军,真正的难关就在袁晁的身上。
一旦袁晁的事情没有解决,那么之前关于那两千水军,两千步卒的一切,都是空谈。
如今杭州水师还抽不出手来,李绚手下的人手,也最多只能守住三河关。
想要最快的平定睦州,宽恕袁晁的罪责,甚至对他有多封赏,都在情理之中。
李绚抬头,轻笑一声说道:“袁先生不必如此担心,陛下心胸宽广,厚载万物,先生在关键之刻拨乱反正,陛下必定不吝封赏,到时,一个伯肯定是少不了的……至于说具体职位,别说是我等了,就是陛下也未必能定不了,那是中枢三省和吏部的权责。”
袁晁点点头,他知道李绚所说为真,但有些事情,现在如果不定下来,那么以后就更难了。
略作犹豫,袁晁开口说道:“下官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不敢有太多妄想,只希望在此事之后,下官能够安然的在吴越养老便可,其他不想。”
“本王会和段都督共同上奏的。”说到这里,李绚忍不住的笑了,看着袁晁说道:“其实,只有先生带着众人,一路杀到睦州城,然后又击破天阴逆贼,别说是安然养老了,就是州司马,州刺史,也未必没有可能,先生要抓住机会啊。”
“王爷所言极是!”袁晁立刻肃然起来。
如今的天阴教,虽然在李绚的手下损失惨重,但也并非到了绝地。
天阴教主媱后还带着一万大军攻伐歙州,即便是李绚现在已经分兵前往睦州,但媱后依旧没回头。
睦州是天阴教根基不假,但现在,天阴教在睦州调动的兵力已经尽数调动,他们根本不指望睦州能有多大的后援,哪怕是粮草。
媱后大军出发时已经带足了足够的粮草辎重,想的就是要在这些粮草辎重耗尽之前,拿下歙州。
想要彻底平定睦州,最终必须要彻底击败媱后大军。
若是这个时候,袁晁能够率领起事的水军从背后狠狠的朝媱后捅上一刀,那么对她,对整个天阴教都是巨大的打击。
有了这个,袁晁不管曾经犯过多大的过错都会被原谅,甚至加官进爵也未尝不可。
……
“先生不妨带话回去,给其余诸位,若是真的能拿下睦州城,攻破天阴教老巢,活捉天阴媱后,便说是让他们永镇睦州了,就是封公封侯,世袭罔替,也未尝不可!”李绚一句话说出,袁晁顿时眼前一亮。
一旁的姚志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这话多少有些过了。
他并没有开口反驳李绚,毕竟这话,李绚这个当朝郡王是有资格说的。
“有王爷此言,在下便安心许多。”袁晁神色抖擞,他对着李绚再度躬身拱手,沉声说道:“下官这就回去与众人商量,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很快便会所有结果,还望王爷耐心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