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正旦之日,寅时三刻,天色黑暗。
开化坊大街上,韩王府,霍王府,江王府,郑王府,还有在京诸宗室郡王,郡公,世子,同时打开府门,上百名各府护卫,同时冲到长街上,高举火把,将整条长街照的透亮。
片刻之后,一身朝服的各家亲王,郡王,郡公,世子,全部都骑在高头大马之前,依序排队,无声,缓慢的朝着坊门而去。
出了坊门,李绚的身侧便只剩李竹一人,手里把着灯笼,缓缓前行。
其他各家各府宗室也是同样。
大朝会前,所有官员,王族和勋贵,都只允许带一个护卫相随,其他人等,一律不许上街。
……
朱雀大街上,金吾卫早已戒严四周,一匹匹高头大马在随从护卫的牵引下缓缓前行。
大唐天朝,官员上朝多骑马而行,除有特殊情况外,很少有坐轿而来的。
太极宫宫门之下,无数的金吾卫面色肃然的站在了宫墙之上。
左金吾卫大将军房先忠,右金吾卫大将军薛孤吴,一左一右分别站于宫门两侧,静候群臣。
李绚微微抬头,随即又低下头。
此种场合,甚至就连武后最心中的程处弼都没有资格站在宫门之前。
左右金吾卫大将军,比金吾卫将军,强的不止一处。
上方旌旗招展,刀枪林立,下方百官站立,肃然敬畏。
“咚咚咚”五更鼓墙,宫门大开。
无尽的庄重和隆重之中,朝贺正旦元日的百官,在宰相,三司使,两位左右大金吾,三位亲王的引领下,文武百官身着华服,排列整齐,共同迈步向前。
宽阔笔直的宫廷道路两侧,火炬高高的点燃。
宫城之中到处布满了红色的绫罗绸缎。
百炬拥马,方布象城。
东方的天空上,大日初升,照在含元大殿的宫墙上,熠熠生辉。
进入到含元殿中,李绚站在右侧第二排,嗣郑王李敬之后,前方是韩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轨,和江王李元详。
韩王李元嘉为天下亲王之长,皇帝李治的亲叔父,太子,英王,相王也需执礼之人,如今就任泽州刺史。泽州距离长安并不远,以韩王身份,每年都要回京参加正旦大朝会。
霍王李元轨是定州刺史,北边便是突厥诸部,这两年突厥各部颇不安宁,此番将他召回,怕也是有所别意。
江王李元详去年新调任郑州刺史,如今也被召回朝中参与正旦大朝会。
除中枢诸臣外,其他各州刺史,无诏不得入京,但正旦大朝会,基本长安附近诸州刺史都在受召之列。
十六卫大将军,将军,中郎将,郎将,参军,所有京司九品以上官员,回京述职官员,甚至少数贡生举子,致仕官员,也将列于太极宫内,但只有五品以上官员可进含元殿。
除此之外,含元殿内,还有在京诸使臣。
突厥,大食,波斯,天竺,吐蕃,新罗,倭国,于阗,龟兹,焉耆,疏勒,琉球、安南、真腊、爪哇、回纥、铁勒等共四十余国国使,俱都列于含元殿内。
李绚穿一身紫色九蟒九章袍,双手捧象牙笏,腰间挂一柄八面汉剑,随着李元嘉等人,与群臣一起站于含元殿东侧,左侧前方第一位,为中书令郝处俊,第二位便是他家岳翁尚书左仆射刘仁轨。
之后为尚书右仆射戴至德,侍中张文瓘,侍中赵仁本,吏部尚书李敬玄,兵部尚书裴行俭,刑部尚书裴炎,工部尚书刘审礼等三省六部九寺重臣。
李绚的右侧一列,为尚书左丞,尚书右丞,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六部侍郎,九寺少卿等人。
再右侧为天下各州都督刺史,为首的,便是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窦玄德,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独孤德,益州大都督府长史李孝逸,洛州刺史,甘州刺史等人。
台阶上方,英王李显,相王李旦,站立在台阶两侧。
就在此时,含元殿殿门口,宫中内侍高声呼道:“圣人到。”
殿中众臣同时躬身垂首,但眼角余光俱都落在含元殿门口。
身穿黑色金边九龙九章衮龙袍,头戴白玉十二旒,一脸冷肃的高宗皇帝李治,缓步的走了殿中。
在他的左侧后,跟着一身凤袍的天后武氏,在武氏的身后,跟着谨小慎微的太子李贤。
皇帝和皇后步入含元殿,殿中无数拥有屠国灭种之能的朝臣,同时屏住了呼吸,躬身垂首,面色肃然。
庄严神圣,甚至让人呼吸不过来的的气氛,让那些来自诸国番邦的外臣心中更加的惶恐。
新罗请罪使钦钝角干更是深深低头,不敢抬眼看上一点。
在场当中有太多当年平灭百济,高句丽的重臣在了。
新罗人何尝不清楚,他们之所以能和大唐在东岛抗衡,无非就是因为新罗距离长安极远,加之道路崎岖,山川险阻,天气酷寒,否则,他们早就像突厥一样,被大唐打的国之不存了。
就在这个时候,高宗皇帝已经坐在了皇座之上,天后武氏和他平起平坐。
正旦大朝会,皇后入朝,此乃常制。
一名内侍省典议高声喊道:“圣人至,众臣行礼,趋。”
喊声落下,殿中众人同时向前半步,单膝跪在地上。
“脱舄!”
众臣同时将双足上的厚靴脱掉。
“解剑!”
携带佩剑的官员和武将,同时将自身携带的佩剑解下,置于一旁。
大朝会,是整个天下群臣,唯一有资格将自身的佩剑带往皇宫大殿的时候。
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佩剑资格的,有这一资格的,大多数是三品以上的州刺史,都督,尚书,将军,大将军,亲王,群王,乃至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