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满脸愕然的看向李绚,他没有想到,李绚今晨之所以前往秘书监,就是因为秘书监储存的高祖诰封和诰封底簿是诸司当中最容易拿到的。
这一点,武承嗣又无法反驳,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
然而即便是他也不知道,东海王究竟是什么时候,悄然进入了秘书省,然后将高祖最后一年所留的诰封及底簿偷偷做手脚,窃走了内中文字。
此中之事,武承嗣甚至都不知道东海王是哪一年做的。
这个时候,李绚上前一步,微微拱手,道:“陛下,天后,史馆,弘文馆,崇文馆,内侍省,太子内坊局,所辖人员较少,又是朝中高官,所行所事关乎重大,登记颇多,外人难以无声窃走诰封及底簿。
只有秘书省,多年来权责被分太多,馆内所辖,随意被他人所取,故才为人所趁。
此事非是周国公一人之责,乃是多年积弊所致。”
一侧的明崇俨同样拱手道:“陛下,天后,此事还需及时处理,这些诰封及底簿中被偷走的文字,若是组合起来,恐怕立时就能弄出一份高祖所下的继位诏书。”
“假的。”李绚随即补充了一句,明崇俨对着李绚微微点头感激。
武后收回目光,抬头看向李治,轻声说道:“陛下。”
“好了,既然所有人都为武卿求情,那么便即罚封一年,以儆效尤,同时,立刻回去彻查秘书监中一切档案文字。”李治直起身,虎视眈眈的盯着武承嗣说道:“武卿,朕可不想看到,什么时候,再被人伪造出一封先帝遗诏。”
高祖皇帝的遗诏,即便是东海王拿到,也未必能有多大用,但如果让人伪造出太宗皇帝的遗诏来,李治的皇位,立刻就会动摇。
“臣惶恐,臣遵旨,臣立刻便去。”武承嗣异常聪明,皇帝说完之后,他立刻跪拜行礼,然后低着头缓缓的退了出去。
只是低头之间,武承嗣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怨毒。
……
李绚肃然的站在大殿之中,仿佛对于武承嗣的心中所想,他丝毫不知,但嘴角闪过的一丝阴冷,却隐隐在昭示,他又开始在算计谁人了。
此时,李治的声音响起:“南昌王,此事是你所发现的,那么朕问你,此事该如何处理?”
李绚抬头,看着前方御榻上的皇帝和武后,拱手说道:“陛下,天后,此事处置其实甚易,只需找到东海王,杀了东海王,便可找到那份遗诏,甚至可以反过来,在哪里找到那份遗诏,那么谁便是东海王。”
“你有把握找到他了?”武后脸带诧异的开口,她翻开李绚的奏章,皱着眉头说道:“昨夜这一切,是东海王布的局吧,让你们通过新罗国使找到太平坊,然后又在太平坊找到了英国公的别院,最后用弄出来高祖皇帝的牌位,里里外外所涉及的重臣有几十个,此事如何查?”
听出武后言语当中,因为此事牵涉到李敬业而产生的不满,李绚的神色依旧平静。
他上前一步,拱手说道:“陛下,天后,此事看起来无比复杂,耗时长久,牵连甚多,但在臣看来,此事却是东海王所做之昏招,他此次,是真的将自己暴露了出来。”
“哦?”李治满脸诧异,有些好奇的问道:“如何说?”
李绚直起身,自信的说道:“陛下,天后,微臣请问,这奏章之中,所涉及的名单,有多少人,半月之后,依旧会在长安?”
半月之后,长安。
李治猛的侧头看向武后,武后的神色同时一亮,随即点点头,说道:“隐太子妃前日身体不适,臣妾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她已年近八旬,身体羸弱,生死之间,就在这半月之内。”
隐太子妃半个月后,身体就会亡故,停灵五日,然后下葬。
这件事,宗室必不可能大操大办,甚至会极度的低调,所邀所请之人,都是极少。
此种情况之下,李绚奏章上的那些名字的主人,只有不超过十个人到时会在京城,能到场的几乎没有。
“原来如此。”李治终于满意的点头,然后看了武后一眼,武后低头,李治转身说道:“此中之事,将由明卿,会同南昌王一起办理,宗正寺,礼部,光禄寺,鸿胪寺,少府寺,内侍省共同办理,千牛卫,金吾卫,大理寺,刑部,雍州府,长安万年二县,但有所需,全力协助。”
“臣遵旨。”李绚和明崇俨同时上前行礼,接下来这份圣命。
李治将桌案上李绚的圣旨往前一推,沉声说道:“今日之事,告知武承嗣,还有太平坊一众人等,不等对外泄露一字,另外,英国公既然如此好客,那么他的那栋院子,就在事后,改为天平寺,为息王伯,息王妃,一体设祭,鸿胪寺负责。”
“臣领旨。”李绚再度拱手行礼。
李治神色一松,摆手说道:“去忙吧,鸿胪寺的事情处理妥当,这个月,朕要见到东海王的人头,然后传首新罗国使和吐蕃国使。”
“臣遵旨。”李绚和明崇俨同时拱手,然后两人缓缓的而退。
等到李绚和明崇俨同时退出之后,李治这才长松了一口气,说道:“纠缠数年,此事终究有个了结了。”
武后点头,说道:“若是能在战前拔出这根刺,那么就能够避免当初大非川之败。”
大非川之败,李绚此刻若是站在殿中,一定会满脸愕然。
他从来就不知道,当年的大非川之战,竟然和东海王有关。
“诸事都井井有条,但朕不明白,为何他三番五次的会牵涉进来,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英国公之孙,牵连军方诸多将领吗?”李治的眉头紧紧的皱起来,神色中带起一丝厌恶。
这件事情,竟然又牵涉到了李敬业,李治心底就忍不住的一股愤怒升起。
武后这次没有再帮李敬业辩解什么,手里重新翻起李绚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