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东南,一间偏僻的小院内,月光之下,显得格外宁静。
杨瑾看了一眼门外依旧被牢牢控制住的手下,回头,对着李绚拱手说道:“王爷,这里是小人数年前花私房购置的小院,用的也是家中仆人的名字,所以,即便是在州衙也无人知晓。”
“还是说说你们盗卖州府库粮的事情吧。”李绚站在院中,斜影拉长,明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他们。
杨瑾苦笑一声,然后说道:“此事源自三年之前,那时大非川一战的影响逐渐消弭,朝中多增兵于安西四州,兰州和鄯州一线就有些无人问津了,那个时候,刺史张允恭也刚从他州调任洮州刺史,他的妻弟陈夏就调任来洮州城门校尉。”
李绚轻轻的点头,张允恭直接安排自己的妻弟担任城门校尉,看似来是让自己的妻弟有一份肥差,但实际上,却是别有算计。
这个人,心思太重了。
“就在前年,陈夏引了一个马贩子马志而来,马志从吐蕃走私良马到大唐,为了走通洮州的关系,他花了不菲的代价,才买通各个家族,各个家族后来动用关系,帮他将马匹送到大唐各处倒卖,各家也都有不少收益入账。
去年,马志开始收购粮食,价钱极为诱人,再加上去年也不是灾年,陈夏便私下卖了不少粮草给马志,很是赚了一笔,我们其他几人看的眼热,就加入了进去。
能买到来的粮食全部都卖了,后来实在弄不到来路,就将主意打到了县库,后来还有州库。”
李绚微微点头,然后感慨说道:“这是温水煮蛤蟆的手段,一步步的引诱你们陷的更深。”
杨瑾低头,说道:“直到不久之前,御史台和大理寺,还有兵部的人下来察查,我们才惊觉这其中的阴谋,所以大家商量私下弥补……李家是大族,再多的粮食他们都拿的出来,临洮张氏和李家关系向来友善,有李家帮衬,他们也已经补全了府库缺额,只有杨家,家大业大,又没什么收入,只能坐吃山空,所以现在根本补不上来,好在陈家答应帮忙,只是没想到,张使君却变了心。”
李绚看着杨瑾,忍不住摇头说道:“或许在一开始,你们两家的婚约是真的,但自从张使君任职洮州刺史,你们两家的关系地位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之后,你们杨家便一直被利用,粮食只是其一,你兄长家的大郎……”
“大郎如何了?”杨瑾悚然一惊,大郎才是杨家的未来。
李绚轻轻冷哼一声,然后说道:“那你可知道,你们卖给马志的那些粮食都去了哪里了吗?”
“哪里?”杨瑾一脸茫然的神色。
“好了,不要装了。”李绚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他的马匹从吐蕃来,他的粮草自然卖到了吐蕃,这种事情你们就算找不到证据,也应该能够猜到,你别告诉我,你们没有动过要将他们一口吞掉的心思。”
杨瑾脸上的茫然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面对李绚,他满脸颓然的说道:“王爷明见万里,杨家的确调查过马志的底细,他从洮州购粮之后,的确售卖到了吐蕃,从去年秋收之后,他收粮越来越多的时候,我们就觉察到了不对劲,但……”
“但他给的太多了,是吧?”李绚抬眼看了严谨一眼,随即冷笑说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停止售卖给他的?”
李绚话说的很轻,但左手却已经垂落了下来。
杨瑾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苦笑着说道:“是今年大朝会之后,王爷在朝上言及吐蕃国王重病,朝廷开战的风声一下子就大了下来,各家开始全部搜捕马志,但可惜,最终没有能够抓住他。”
“你们抓他,州衙有下公文吗,用的是什么罪名?”李绚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没有!”杨瑾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说道:“原本当初张家的人建议用个什么马匹伤人的理由,但陈夏却是认为我们做的事情见不得人,不如直接抓人灭口来的利索,所以就没动用官府的关系。”
李绚点点头,说道:“那你知道马志如今一直在州城吗?”
“知道。”杨瑾神色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下官虽然是洮州库曹参军,但手下除了一些曹丁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人手,抓人都是李家和陈家的人在负责,虽然都知道,他就藏在州城,但一直抓不住他。”
“本王知道了。”李绚神色突然淡漠,随即说道:“那你知道你家侄子的事情吗?”
“何事?”
“就在数日之前,你家侄子,无令让上峡门的守军,全部转移至洮河东侧,那里空了一个时辰。”
“空了一个时辰?”杨瑾难以置信的瞪直了眼睛,随即赶紧问道:“他做了什么,那可是整整一个时辰啊?”
“关卡附近在之后被打扫干净,但在南上山却发现有大量马蹄印的出现,粗略数有数千之多,如今大战在即,你应该能想到,这数千骑自然不是马志私运到大唐贩卖的野马。”李绚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让杨瑾如同五雷轰顶。
“已经有吐蕃骑兵杀到洮州了吗?”杨瑾脸色极其的可怕,难以置信,有带着无比的慌张。
李绚淡淡的说道:“这事你不知道吗?”
“噗通”一声,杨瑾直接跪倒,对着李绚低声叫道:“王爷,此事与杨家真的无关,下官从来不知道什么吐蕃骑兵,下官只是偶尔倒运一下库粮,贴补家用,而且诸家之中,杨家做的是最少的,王爷……”
“那你侄子,杨宣私自调兵助吐蕃骑兵投入洮州之事又怎么说?”李绚冷峻的目光顿时如同刀山一样压在杨瑾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