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西,金光门外。
初冬已冷,但人影纷纷。
黑驾马车侧畔,李绚看向姚崇说道:“今日御史台诸事还好吧?”
“御史台诸事顺当,恐怕朝野百官就不好过了。”姚崇微微笑笑,言语间口风很紧。
李绚转身看向远处的视线尽头,依稀已经有马车出现。
“世叔这一次回长安,怕是时间待不久。”李绚今日出现在这里,就是和姚崇一起来迎接姚懿回京。
“父亲虽然在昌州多年,但终究从未前往前线,虽然过年回长安次数不多,但家人探望并非难事。”稍微停顿,姚崇摇摇头,说道:“如今并非年节,父亲陛见之后,怕是不日就要启程潘州……是了,王爷要回彭州,不知何日启程?”
“大概是在太子妃生产之后。”李绚轻叹一声,说道:“说实话,自从上元二年初,离开彭州前往南昌之后,绚也一样很久都没有回去过了,更别说还有妻儿老母。”
姚崇听到这里,点点头,说道:“王爷也是辛苦。”
“辛苦也算是有所成就,叔父这一次跨过刺史关卡,最晚十年之后,便是朝中一部尚书。”稍微停顿,李绚看向姚崇,摇摇头,说道:“到那个时候,元之起码是一部侍郎,说不得你们父子二人,要争一争那宰相之位了。”
李绚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姚懿虽然能力出众,但相比于姚崇来讲,来要差些。
姚崇如今虽然只是从六品的侍御史,但做满五年,必然是六部郎中之位,甚至可能是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做五年,必然是九寺少卿和六部侍郎的位置。
那个时候,姚懿正好进京做六部尚书。
若是再过五年,过十年,父子俩说不得可能要同时任宰相。
这种情况当然不可能同时发生,所以到了那个时候,必然要有人让一让的,这个人……
“且不说难有那么一日,便是真有那么一日,元之也还年轻的很,沉淀沉淀不是坏事。”姚懿微微摇头,神色平静。
“贤弟看的透彻啊。”李绚轻叹一声,说道:“宰相之位,不在做的早,而在于做的久。”
“王爷所言无差。”姚崇抬头,目光认真的看向前方逐渐接近的熟悉身影,终于展露笑容道:“阿耶回来了。”
……
黑驾马车缓缓的进入长安城,两侧两百名黑甲骑兵护送。
李绚从马车座下内格中取出一杯热茶递给姚懿,说道:“一会要面圣,叔父先暖和暖和。”
“多谢王爷了。”姚懿松了口气,然后将热茶一饮而尽。
李绚这才重新倒了一杯,说道:“昌州情况如何,燕国公接管还顺利吗,这一次真的让叔父操心了。”
姚懿接过热茶,摇摇头说道:“王爷何出此言,这本身就是下官的份内之职,王爷经常不在昌州,诸事本就是下官在做,下官负责交接也是当有之事。”
“还是麻烦世叔了。”李绚轻轻笑了。
他这些年,虽然任昌州都督,昌州刺史,但昌州都督府的事情有张大安在负责,昌州刺史府的事情有姚懿在负责。
他虽然掌管全局,但说到细节部分,却远不如张大安和姚懿知晓的清楚。
甚至不客气的讲,抛开表面看实质,张大安和姚懿才是昌州都督府实质的都督和刺史。
“昌州诸事交接还算顺利,昌州刺史府诸官有小半留了下来,剩下的,都由燕国公麾下的幕僚充任,诸事安置妥当。”
稍微停顿,姚懿抬头看向李绚,不解的问道:“倒是有一事,下官有所不解。”
“哦,世叔请讲。”李绚有些诧异。
姚懿看着李绚,很直接的问道:“从今年开始,不知道什么缘故,往来兴海的商旅一下子少了将近一半,下官询问过,其他的商旅明年有不少也不会再走兴海,王爷可知是什么原因?”
“知道。”李绚点点头,说道:“那是因为吐蕃已下。”
看到姚懿有些不明白,李绚更加深入的说道:“当年之所以会有这条商路,是因为绚在前线,如果单从昌州供应粮草,昌州供需紧张不说,稍有风险,便可能会有被人切断后路的可能,故而本王直接打通了通往潘州的粮道。”
姚懿轻轻点头,从昌州到潘州,中间需要经过不少党项之地,这一片原本全都是吐蕃之地。
后来正是李绚拿下了小花石峡,阻挡吐蕃人的窥探,然后才逆黄河进入了潘州。
蜀中的粮草也能从松州潘州不经长安而送至军前,大大的减轻了军前的粮草危机。
李绚继续说道:“如今吐蕃已下,日后军中的粮草,基本都由蕃州当地解决,朝中担负很少,所以从潘州经昌州,最后到军前的这条路就断了。
没有了军方维系道路,这条路会变得日益难行,成本增加,自然走的人就少了。”
姚懿沉默了下来,他是知道这条路的艰难的。
从潘州到昌州,中间多水道和沼泽,如果没有军方的水车和竹排,想要走这条路何其困难。
甚至不只是这条路,还有昌州到河州的水道,随着军方所用的减少,地方维修费用日益增加。
而地方增加维修的费用,自然要摊在经过的商旅身上。
面对日益增加的成本,很多商旅宁肯走兰州,鄯州,也不走昌州河州。
“另外,以前过昌州的商旅,多数和本王有些关联,如今昌州换人,本王调任蕃州,那些和本王有关的商旅也会经跟着本王走蕃州,而去西域,昌州的价值不大了。”李绚摇摇头,将兴海的商路彻底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