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玉龙苑西院书房。
李绚平静的站在窗前,冷风吹来,他毫不在意,目光直直的望着头顶的新月。
新月如钩,从阴云中闪出,然后落在了玉龙苑,落在了李绚身上,也落到了他身后的书房桌案上一本秘本之上。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荥阳郑氏”。
荥阳郑氏,隐太子妃郑观音的母族。
冷风吹过,书页翻动,无数的名字闪现。
李绚轻叹一声,转过身,走回到桌案之上。
手轻轻翻动,书页已经落到了郑观音那一支的页面上。
隐太子妃郑观音,出自荥阳郑氏北祖第三房。
他们这一脉自郑洞林起,便有郑道邕,郑道玉,郑诚,郑谌,郑善果,郑继伯等一干族人,多为刺史,都督,太守,大将军之职。
同安襄公郑仁泰,出自荥阳郑氏北祖第五房。
他们这一脉除了郑仁泰以外,其先祖多为参军司马之职,只有高祖郑景,为北齐金紫光禄大夫、阳平太守、荥阳郡公。
之后越来越差。
甚至到了武德年间,荥阳郡公爵位已为郑观音堂叔郑善果继承。
故而郑仁泰即便是身为太宗皇帝玄武门功臣,最终也不过是被封为同安郡公。
……
李绚看着书册详细记载的荥阳郑氏族谱副本,不由得摇摇头。
这本副本,是李绚从皇帝显庆年间编修的《姓氏录》当中弄出来的。
《姓氏录》的前身,是太宗皇帝贞观时期的《氏族志》,到了本朝,在武后的建议下,重修了《氏族志》,并且改名《姓氏录》。
这其中,很是将一些世家豪族的底细,展现在众人眼前。
不过相比于其他士族的高歌猛进,荥阳郑氏,却是江河日下。
尤其郑观音一脉,自从隐太子事后,更是受创极重。
郑观音之父郑继伯,以括州刺史,在玄武门事变不久后病故。
郑观音堂叔郑善果,在武德年间,任太子左庶子,大理寺卿,刑部尚书,玄武门事变后,外放岐州刺史,江州刺史,贞观三年,卒。
北祖三房一脉,如今只有一位刺史,其他多以长史,参军,员外郎为主。
郑仁泰北祖五房一脉,自从郑仁泰病逝以来,也只有郑仁泰之子郑玄果,数年前从右金吾卫将军调任伊州刺史。
实际上整个荥阳郑氏,不管是长房,二房,还是三房,四房,五房,在李治一朝,都是仕途坎坷。
即便是举一房之力,最多培养出一位刺史,有的时候,还会更惨。
《姓氏录》上隐藏的惨烈,让人不寒而栗。
站在桌案之后,看着上面的记录,李绚不由地轻叹一声。
也怪不得同安太夫人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动一动,因为如果不动,恐怕荥阳郑氏就难以再维持五姓七家的地位了。
合上秘本,李绚的目光冷肃起来。
荥阳郑氏如果能够抓住这一次的机会,将家中嫡女嫁入东宫,那么自然有机会能够挽回一二颓势,然而有着李治言传身教的李显,绝对不会轻易给郑家太多机会。
如果不出意外,郑家想要复起,想要赶上崔家的地位,只要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但是同安太夫人太老了。
同安太夫人崔氏,是和隐太子妃郑观音一个时代的人物,就连郑观音都因为年老病逝,崔氏怕也没有几年了。
若是没有了她,皇室和郑家之间,没有郑仁泰的那点情分,郑家只会陨落的更快。
李绚轻轻的翻出一封密信,上面赫然记录郑氏这一年以来,所有的动静。
火光燃起,密信已经被彻底烧光。
火光映照在李绚的脸上,眼底是无尽的冷漠。
隐太子妃郑观音虽然死了,但是隐太子建成和郑观音却是有后裔留下,这个人就是东海王。
但可惜,东海王也死了。
不过幸运的是,东海王有女儿留了下来,就是叶绾绾。
或者更准确的讲,叶绾绾的身上,还有着郑氏的血脉。
当年,郑家三房曾经在私底下,不被人发现的地方,暗中资助过东海王,
虽然东海王已死,但这部分的关系,却在没人察觉到情况下,转移到了叶绾绾的身上。
郑家五房是五房,郑家三房是三房。
五房有五房的算计,三房也有三房的算计。
看着密信最后一点余烬熄灭,李绚轻声说道:“如今就看这颗棋子,能够对武后造成多大的冲击力。”
声音在书房回荡,黑暗彻底笼罩。
……
黑暗的四野当中,三辆马车在几十名手按长刀的护卫护送下,来到了洛阳城西的一座庄园之中。
庄园大门打开,随即所有人有秩序的进入庄园。
整个过程并没有多少的喧闹。
后院深处,马车停下。
一名白发苍苍,头戴金色扶摇,满脸皱纹的七旬老妇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即便是年龄已经颇大,但动作之间依旧灵敏。
老妇的脚步未停,目光扫过四周,她总是感觉有一股被人窥伺的目光,但细查有什么都没有。
抬起头,新月如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