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两队骑兵护送刘仁轨返回乐城县公府。
马车到了门前,还未停下,刘仁轨已经掀开车帘,说道:“不回家,先去玉龙苑。”
“是!”李绚骑马跟在一旁,目光朝着身侧的李竹使了个眼色。
李竹立刻快步先行一步,很快,玉龙苑中门彻底打开。
刘仁轨马车驶入,后面的金吾卫和右卫骑兵各自返营而去。
下了马车,刘仁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穿着厚实青红色齐腰襦裙的霞儿。
刘仁轨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对着旁边行礼的刘瑾瑜,昭儿,明儿点点头,然后直接抱起了霞儿:“福昌郡主,有没有想祖翁?”
“想了。”霞儿牙牙的开口,数着手指说道:“马上就小年了,阿娘和姨娘说了,小年到祖翁家里过。”
“好好好。”刘仁轨笑了,满意的点头道:“祖翁到时候必定准备好好吃的给你。”
“嗯!”霞儿开心的笑了起来。
……
刘仁轨抱着霞儿,说着笑着,来到了后院,根本也不理会昭儿和明儿,直接进入了书房。
将霞儿递给刘瑾瑜,让她带霞儿出去玩,刘仁轨的神色这才肃然起来。
李绚在一旁的火炉上放上一只茶壶,里面放入茶叶,然后轻轻的熬煮。
刘仁轨则是靠坐在短榻上,抬头看向正在忙碌的李绚,问道:“贤婿,你可知道今日元万顷之死的最根本原因吗?”
李绚手微微一停,眼神凝重。
如果说今日的事情,其他他都曾经有过预料,唯独元万顷被皇帝当殿斩杀,却是李绚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元万顷,北门学士之首,今日说杀就杀了。
武后甚至都没有为他求情半句。
轻叹一声,李绚开口道:“因为他在相王和太子之间搅弄风雨,离间兄弟,窥伺大位,可惜陛下没有易储之心,而且护佑太子之心甚重,如此之下,只能让他去死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因为同安太夫人之死,陛下在用他的人头,来安天下世家之心呢。”刘仁轨忍不住笑了笑。
李绚微微低头,说道:“同安太夫人之死,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下雪路滑,自己摔落山崖而至……至于元万顷,或许这里面有他几分责任,但孙婿却以为,将他罢为庶人,流放崖州最好,这样路上出什么事,就和朝中无关了。”
元万顷在李绚看来终究是要死的,但相比于让他死在朝中,还不如让他死在流放的路上,死在世家之手。
皇帝封禅之后,必然要大赦天下。
元万顷从离开洛阳到被赦免,不会超过十五天。
天下世家对皇室有所怨气,自然不能发泄到相王李旦的身上,那么为李旦出谋划策,来回奔走,最后甚至弃郑家于不顾的元万顷是他们最好的报复对象。
尤其皇帝已经指明了他的罪责,罢黜一切官职。
这本身就是昭告天下,同安太夫人之死,责任在元万顷的身上。
天下世家,起码郑家和崔家不会放过他。
如此,只有元万顷死在郑家和崔家之手,他们的怨气自然也就消减了。
这本来是极完美的一招,但是皇帝却偏偏在朝中斩杀。
世家心中的怨气想要发泄,却无从发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可不是什么真正该有的做法。
“伱的想法对了一半,但并不全对。”刘仁轨看着李绚将热茶放在身前,轻轻抿了一口,才叹声说道:“陛下之所以杀了他,是因为他所做的这一切事情,都是在赌陛下活不过这个冬天。”
李绚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刘仁轨。
“元万顷,崔氏,他们之死,都是因为如此。”刘仁轨深深的看向了李绚。
李绚眉头紧皱,眼底却闪过一丝惊愕,然后低声说道:“岳翁,崔氏之死,难道……”
刘仁轨盯着李绚,严肃的说道:“具体如何不清楚,但陛下和天后,必然不会放过崔氏的。”
刘仁轨说着,冷哼一声道:“雪夜深山,若是没有急事,谁才会在大雪之中,奔赴身上,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局面……这后面难保就没有人追杀。”
刘仁轨对皇帝和武后太了解了,尤其是皇帝,当他看清楚崔氏和元万顷是在赌他自己活不过这个冬天的时候,心中的暴怒立刻就会全然的爆发出来,这个时候,谁都救不了崔氏。
李绚心稍微放下,随即轻轻点头。
皇帝不说,武后必然是不会放过崔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