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辰时七刻。
东宫明礼殿。
李绚坐在中堂之内,看着殿外发呆。
明日,太子就将迎娶郑氏,东宫已经开始布设红绸,搭建礼堂。
不过李显此刻并不在东宫,他一早起来便已经去了贞观殿,向皇帝问安之后,然后再去政事堂。
政事堂听政之后,再回到东宫,待上一个时辰,处理完政务,到了午时初,再去向皇帝问安。
这些天,宫中有传言,说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好,甚至有不少人都在说能看到皇帝在贞观殿活动……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李绚的思绪。
李绚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身明黄色九蟒九章圆领袍的李显出现在李绚眼前。
李绚立刻起身拱手道:“见过殿下。”
“王叔!”李显温和的点点头,然后从李绚身边走过,走到了中央主位上坐下。
李顯抬头看向李绚道:“王叔,郑氏之事处理的如何了?”
“尚可。”李绚拱手,然后认真的说道:“崔家已经答应臣,日后会专心在科举之事上,卢家由崔家出面说服,至于其他各家,臣亦有所交谈和安抚,眼下若无意外,事情当会了结。”
“意外,王叔说的是郑玄果吗?”李显直直的看着李绚。
李绚微微一愣,说道:“郑玄果不是还在伊州吗?”
“王叔说的不是郑玄果?”李显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不是郑玄果。”李绚看着李显的眼神中带着不解,同时带着一丝思索的说道:“郑玄果如今并不在洛阳,但是除了他之外,郑家还有其他人,光是崔氏自己就还有四名庶子,而且还有元氏。”
元万顷的堂姐,同安太夫人崔氏的儿媳,同安郡公郑玄果的夫人,郑七娘的母亲,元氏。
若说这场风波当中,除了被斩首的元万顷以外,最倒霉的就是她了。
元氏并未跟随在婆婆崔氏的身边,而是在洛阳城中照顾三个儿子,只有女儿自小被同安太夫人疼爱,一直带在身边。
元氏虽然温柔贤淑,但是和崔氏的关系却没那么好。
毕竟像崔氏那样霸道的个性,整个家族当中,谁不是战战兢兢。
元氏能够有机会躲得远些,她巴不得呢。
只是这一次,崔氏先是让元氏主动联系了元万顷,然后又替元氏做主,连跟她商量都没有,私下便定了七娘和相王的婚事。
相比于崔氏,元氏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不对劲,直接写信给了自己的丈夫,但最后郑玄果的回信,却是让她别管。
别管,别管。
到最后,郑七娘和相王的婚事彻底成了笑话。
甚至连累到她的几个孩子,风评都变差。
若不是后来出了事,后果恐怕可能会蔓延到全族。
女儿病了,婆婆带人去了长安,元氏立刻就给郑玄果去了信。
然而,不等长安的消息传回,右金吾卫已经在嵩山找到了婆婆和女儿的尸体。
紧随而至的,是皇帝斩首元万顷的旨令。
元万顷在元氏一族当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元家也有两位刺史,但都年龄颇大。
其他年轻一辈亦有英才,但终究中间乏力。
元万顷为北门学士,半个宰相,虽然不是元家家主,但也等同于元家家主。
这一次元万顷一死,整个元家立刻哀嚎一片,不知道多少人都责难到了她的身上。
死了婆婆,没了女儿,连母家的堂弟都因她而死。
若不是还有三个儿子要照顾,元氏都想一死了之。
她才是这件事情当中,除了死者之后,最凄惨的人。
便是郑玄果都不及她。
……
“若是这个时候有人挑拨什么,元氏说不定真的会弄出大乱子来。”李绚谨慎的看向李显,说道:“除了郑家崔氏手下的老人以外,还有元家的人,甚至还有相王。”
李显眉头一挑,顿时就明白了。
元万顷毕竟是李旦的老师,他这一死,李旦表面上接受,但心底毕竟是难受万分。
这其中真要做些什么,也很难说。
“不过还好,元氏陷入了悲痛之中,一直没有恢复过来,甚至就连葬礼都是其他人主持操办的。”李绚轻叹一声,摇摇头,他见过元氏,三十岁出头的妇人,保养的很好,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模样,一身白色的丧服,模样难得很有些俏丽。
可惜这一次郑七娘没了,不然对比之下,究竟谁姐谁妹也说不定。
眉头一挑,李绚似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