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寂静,雪落无声。
李绚晨起推开门的时候,门外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李绚的眉头死死的皱了起来,看着外面的白雪,眼中的那一丝哀切再也遮掩不住。
“怎么了,这么冷,不关门。”刘瑾瑜从身后走上,目光越过李绚,直接门外,下意识的说道:“怎么下雪了?”
李绚微微摇头,说道:“没什么,陛下说,今日改元诏书,是在巳时正昭告天下,所以下面没有妨碍的。”
“但是下雪天冷,陛下的身体……”刘瑾瑜说到这里,顿时就明白,皇帝这是自己为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他的身体本身就受不了风,更受不了冷。
今日雪后,温度必然会骤降,若是如此,他还要前方承天门宣读改元诏书的话,那么他的命,就将被他自己走到终结。
李绚轻叹一声,看向刘瑾瑜,说道:“今日娘子在家中,照顾好孩子们,另外,写信去长安,慰问母妃,提醒她,下雪天尽量不要随意出门。”
“夫君放心,三娘省的。”刘瑾瑜认真的低头。
李绚侧身看向旁边的乐城县公府,继续说道:“还有岳翁那里,娘子一会也过去看看,虽然家中多有人照顾,但娘子去,总是不一样的。”
“好!”刘瑾瑜再度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李笔快速的出现在东院门前。
李绚对着他招招手,李笔立刻快速的走近,然后将手里的密信递上。
李绚看了一眼,然后递给刘瑾瑜,说道:“娘子看看吧,昨夜,究竟有多少人不安分,密会连夜。”
刘瑾瑜拿过密信一眼,脸色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份密信上,记录着当朝五品官员以上官员,昨夜散宴之后的一切举动。
几乎超过六成以上的官员都是和其他人商议到深夜。
当年,这里面不包括所有的宰相和尚书。
起码在明面上,他们昨夜是什么都没有做的,但是在暗地里,他们有没有像李绚这样,私下进行布局,那就不好说了。
这样老狐狸,他们的手段,可比人们想的要老辣的多。
“昨夜小年夜,陛下下旨不宵禁,如今正好给了别人机会。”李绚摇摇头,侧身看向刘瑾瑜,说道:“好了,为夫现在就去书房穿甲胄,虽然陛下是在巳时宣读诏书,但是为夫这个右卫大将军,还是需要提早一些进宫的。”
“嗯!”刘瑾瑜轻轻点头,然后看着李绚离开,她的眼中始终带着一丝担忧。
到了今日,皇权更迭已经近在眼前。
历史上,哪怕是再顺利的皇权更迭,也存在无数的血腥。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押注,根本没有任何再行反悔的余地。
而且,他们下的注也是最正确的。
刘瑾瑜抬头看向天空,阴沉的天空之中,似乎有一缕阳光从阴云之中跳了出来。
皇帝将死,新皇即位。
整个天下,都将迎来最崭新的篇章。
……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推了开来。
李绚平静的走入书房,看了一眼挂在木架上的甲胄,李绚转身走向了竖立在一旁的长槊。
轻轻抚摸冰冷的槊刃,李绚的心绪也迅速的平静下来。
抬起头,他淡漠的眼神精准无比的看向了皇宫方向。
手轻轻的划向了锋利的槊刃,锋锐无比。
心也越发的沉静。
……
贞观殿中,火炉在汹涌燃烧,十几个火盆遍布在御榻四周。
帷帐沉厚,隐约看见一道身影躺在床榻上,似乎无声无息。
十几名宫人再立在角落之中,神色平静,目光肃然。
没有人因为皇帝可能马上会病逝而有任何的担忧,因为皇帝死了,他们也不可能独活。
只有一个人站在帷帐角落里,死死的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
此刻,皇帝的呼吸极度的轻微,甚至有断断续续之兆,但终究没有断绝。
皇帝躺在的平稳,但是眉头却早在沉重中沉沉的皱了起来。
梦乡之中,无尽的冰山笼罩在四面八方,头顶的天空上,无数的鹅毛大雪在纷纷降落。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及皇帝自己内心深处的冰冷。
站立在冰山之上,当雪花落到身上的时候,皇帝甚至感到一丝惊人暖气。
但在这一刻,皇帝却感到异常的惊恐。
因为他感觉,保护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一股从虚空之中诞生的寒意,瞬间就弥漫在他的五脏六腑,看他所有的内部器官全部冻结,只剩下外在的皮肤还保留着一丝温暖。
呼吸越发的困难,人也越来越难受。
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内心深处的冰冷,已经在一点点的抽走他生命中最后的生机。
呼吸在逐渐的停了下来……
“陛下,陛下!”一个急促的呼唤声从天外响起,李治瞬间一惊。
随即,一股温热从体外传来,整个人立刻就是一激。
下一刻,仿佛生命最低层的反抗,沉沉的呼吸从皇帝嘴里传了进来。
温热的空气进入起来,体内的冰冷瞬间有了一丝消减,也就是这一刻,皇帝整个人如同从水底跃起的大鱼一样,极短的时间内,急促的呼吸,人也在这时候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
昏暗的帷帐映入眼帘,能够隐约看到外面燃烧的火盆。
缓了缓,李治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坐在了御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