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猷殿中,烛火幽明。
武后跪坐在佛像之前,默默的颂念佛经。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身素衣的上官婉儿端着一盘银烛从外面走入,小心的将快要燃尽的烛火替换。
武后轻吸一口气,开口问道:“现在几时了?”
“回禀天后,亥初了!”上官婉儿拱手小心的站在一侧。
“嗯!”武后侧身看了上官婉儿一眼,说道:“这种事情,以后你不用亲自做了,让别人做就好。”
“婉儿只是担心她们会打扰天后。”上官婉儿轻声低头。
“唉!”武后轻叹一声,随即抬头问:“太子现在到哪里了?”
“回天后。”上官婉儿低声说道:“已经过了函谷关。”
“后日就能回长安了,是吧?”武后神色平静下来。
“是!”
“派人盯住彭王在长安的一言一行,尤其是他和什么人接触,都要查清楚。”武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喏!”上官婉儿立刻应了下来。
“彭王。”武后感慨一声,说道:“他身边,本宫和先帝都放了足够的人手,限制住他不成问题;其他十六卫大将军,裴行俭放到一旁,薛礼不用操心,权善才不用管,高家不用考虑,孙仁师不用在意,薛孤吾可以放心。”
再加上李绚、史暕和程务挺,便是当朝所有的十六卫大将军了。
全都在武后心中。
“但是除了他们九人以外,其实还有两个人。”武后轻轻冷笑,说道:“如今在朝中,如果算上孙仁师和薛孤吾,一共是四位大将军才是,前左千牛卫大将军王及善,前左领军卫大将军段宝玄。”
一个大理寺卿,一个刑部尚书,皇帝临终前的安排特别有意思。
“不过也无妨,后面有的是事情在等他们。”武后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随后又问道:“薛相的病查的怎么样了。”
“回天后。”仇宦从阴影中走出,拱手道:“薛相的胃不大好,可能与早年流放有关,为相后又多操劳,所以病情越来越严重,太医说,如果不能立刻辞官,善加调养,恐怕命不久矣。”
“嗯!”武后轻轻点头,说道:“下旬就是科举了,让薛相帮忙照应着点。”
“喏!”仇宦和上官婉儿同时应命。
“诸相之中,左相老迈,薛相病体,李相低调,王相沉稳,倒是刘景先有些让人看不透。”武后突然笑笑,说道:“算了,他和陛下的关系也不亲近,尤其还有蒋俨的关系,先放一放。”
“是!”上官婉儿轻轻低头,她知道,刘景先之所以能够放一放,还是因为刘景先虽然是刘祥道的儿子,但说实话,他在中枢的威望不深,根基也不够。
若是换欧阳通为相,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局面了。
“六位尚书也无需在意。”武后目光向前,平静的可怕,仿佛对付六位尚书,她已经有了足够的手段。
“如此算下来,那么就只剩下两人了,裴炎和裴行俭。”武后的目光肃然起来。
裴炎是辅政大臣,裴行俭是禁卫大将军、太子少师、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又都是出身闻喜裴氏,是最难对付的人了。
“但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对付。”武后轻叹一声,低声说道:“他们两个历来就不对付,用一个对付另外一个,最后收拾剩下的一个便足够了,尤其,还有代王妃在。”
代王妃裴氏,虽然和裴炎,裴行俭出身不同的房支,但她却是实实在在的闻喜裴氏的嫡系。
这中间的联系是去除不了的。
武后微微的眯起眼睛,将代王妃,孝敬皇帝的遗孀,临淄郡王的母亲拉扯进来,一举三得。
顺带清洗掉整个闻喜裴氏在朝堂的力量。
稍微收回心神,武后抬头道:“一切慢慢来吧,先看看陛……”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武后的话,武后的眉头不由得皱起。
仇宦小心的退后一步,走出后堂,一名青衣内侍面色凝重的对着仇宦低语几句。
仇宦的脸色不由得一沉。
转过身,仇宦重新进入后殿,快步走到武后身后,躬身道:“天后,杨嫔派人请见。”
殿内突然沉默了下来,武后却突然笑了:“传话,告诉杨嫔,让她每日安心的待着,等过段时间诸事平息之后,再让她进宫。”
“喏!”仇宦立刻拱手应下,一旁的上官婉儿头低的更深。
武后继续开口道:“传旨,升做监门卫中郎将高崇德为沁州刺史,令其一月内回朝述职。”
“是!”上官婉儿转身,赶紧去书写圣旨。
她知道,这封圣旨皇帝一定会同意的。
天后授命,皇帝点头,裴炎即便是辅政大臣,也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
但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远没有那么简单。
回到值房,一个容颜清丽的女官已经开始研墨了。
“七娘。”上官婉儿微微笑笑,然后走到了桌案之后,快速的书写圣旨。
写完之后,稍微晾干,上官婉儿便拿着圣旨快速离开,根本没有和何妙多说什么。
等到上官婉儿离开之后,何妙也只是平静的坐下,甚至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
昏暗的舱室内,李绚睁开眼睛。
走出船舱,东面的地平线已经泛红,而在前方,长安城的影子已经渐渐浮现。
“王爷!”李昭德的声音在李绚身后响起。
“长史。”李绚平静的点点头,然后随意的问道:“长史此番怎么回长安了,按说段尚书回长安,或许可能会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