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幕之中,李绚平静的坐进了马车之中,然后缓缓的朝着开化坊而去。
四周一整队的金吾卫护送,雨声清脆。
两侧的街巷之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终于,那无数双眼睛没有任何的异动。
风轻轻的吹过,车帘飘起一角,似乎在那车中,根本不见任何身影。
两侧的街巷中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遇到一队巡逻的金吾卫,李绚的声音才从马车中传出,然后在黑暗之中,平静回到了开化坊。
李绚没有回家,只是来到了坊楼之上,目光平静的看向乐城县公府的方向。
心中不由得轻轻摇摇头。
李治在临终之前,选裴炎为辅政大臣,他着实选错了。
他应该选刘仁轨为辅政大臣才对。
刘仁轨虽然没有裴炎那么狠辣,但绝对足够老练缜密。
以他缜密的手段,武后恐怕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但可惜,刘仁轨是李绚的岳翁。
也正是因为刘仁轨是李绚的岳翁,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场戏。
刘仁轨老了。
他需要为刘家找一条退路,毕竟整个尉氏刘氏,不可能跟着李绚一起沉没。
有了今日这一场戏,加上和李绚有关的,刘元清,刘元郎都已经离开了长安,剩下的事情,以刘仁轨的威望,还有刘仁轨多年和武后的关系,足够抹平一切。
是的,在李绚和武后之间,刘仁轨选择了武后。
正是因为足够的了解,刘仁轨才明白武后的潜势力究竟有多强。
不要以为李氏是天下正朔,天下人心就会偏向李唐。
实际上除了在李唐手上获得足够利益,换人立刻就会对自己造成毁灭性打击,和可能会在李唐身上,以后能够获得利益的人之外,其他普通老百姓听到朝廷由李唐变成武周,只会哦上一声。
相对而言,天可汗真正的威望在域外,在西域,在草原,在无数外邦。
李绚只要立足西域,凭他的刀弓,立刻就是又一个天可汗。
李绚轻叹一声,转过身,朝着自家院中走去。
两侧黑暗的阴影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影在晃动。
寂静无声。
……
乐城县公府,书房中堂。
刘仁轨平静的坐在主位上,轻微的脚步声在侧畔响起。
一身紫色道袍的尹文操从里屋走了出来。
“左相,密卫的人没有敢动手。”尹文操对着刘仁轨微微拱手。
刘仁轨点头,然后问道:“若是他们动手,他们有胜算吗?”
“没有。”尹文操淡淡的点头,说道:“彭王夜间而来,手下一队金吾卫骑兵每人都带了圆盾和弩弓,手中长槊,身上金甲,以彭王的战力,没有五百人,是杀不死他的。”
刘仁轨神色一笑:“他这位前线大将,看来是真的成气候了。”
“不止如此。”尹文操目光看向雨夜中的长安城,轻声说道:“距离彭王所在两侧街道之中,各有一队好手,身着黑衣紧随护卫,真要出事,被留下来的,可能反而是密卫。”
稍微停顿,尹文操轻声说道:“如今,左金吾卫秦善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旦有变故,他立刻就会派人驰援彭王,以如今的行事,天后不会想让人知道自己密杀彭王的消息传出去的。”
“今夜之事,不是天后在动手,是范履冰。”刘仁轨摇摇头,说道:“彭王昨日有半个时辰消失在密卫的监控当中,所以他们有些紧张。”
“所以今日只是恐吓?”尹文操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刘仁轨点点头,然后看向洛阳方向,无奈的摇头道:“天后现在最不想的,就是彭王留在长安,若是他遇刺称病留在长安,恐怕立刻就有变数,武三思压不住他。”
“天后想要事变,还不想闹出太大的风波。”尹文操忍不住的感到好笑。
“因为天下间,真正的问题从来不在王室身上,而在世家身上,先帝在世时,都没有能够对世家造成足够压制,先帝过世,天后更怕世家趁机挖掘朝堂根基,所以她不想看到大乱。”
刘仁轨呼吸沉重,然后说道:“但朝政大变,不死人是不可能的,尤其,在先帝病逝时,东部突厥可汗突然生病,未曾前来长安哭祭,之事恰好赶上天后下令免拜,这才了了。”
“东部突厥,西突厥。”尹文操摇摇头,说道:“天下没有谁是笨蛋。”
“我家那位孙婿就更是如此了。”刘仁轨看向尹文操,问道:“道门又是如何说法?”
尹文操突然笑了,站起来,说道:“我道家子弟,最希望的,便是大唐能够马踏天竺,但天后崇佛,所以我们只能做别的选择,左相。”
尹文操拱手道:“天下之事,生死只在顷刻,没人想要一切重归南北朝乱世,而且袁公虽言有女主代唐,但亦说,大唐有三百年国运,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刘仁轨平静的点头,只是他的眼中满是担忧。
带血的担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