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透过纱窗，照亮了整个顶楼之上。

郭后悔轻轻端起酒杯，看向对面的许简初，平静的开口道：“许四郎，皇帝再有五日，就要抵达荆州了，你们许氏想的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向皇帝输诚就是。”许简初神色淡然的看着郭后悔，道：“他是皇帝，我们是他的臣子，臣服于他是自然之事。”

“呵呵呵……”郭后悔笑了，摇摇头道：“若真是如此，为何安陆许氏今日是你来？”

“还能怎样，父亲，还有几位叔伯，如今身上都没有官职，只有四郎，还有个士子的身份，通过关系能够搭的上姚长史，求见皇帝一面，只要皇帝松一松手，我们许家便能够有一条生路，而不至于走你这条死路。”许简初目光幽冷的看着郭后悔。

“死路。”郭后悔脸色淡漠了下来，然后说道：“我这里是死路，你们又有多好，你们安陆许氏，自从皇帝登基以来，直系族人七品以上全部被罢免，甚至有好几人还被流放，即便是剩下的几个县令之流，吏部的考评年年也是下等……”

吏部考评下等，就等于在五年任期之后，要么到更遥远的边缘郡县去任职，要么就等着被罢官。

安陆许氏的仕途已经被彻底的堵死。

“所以，今年才必须要见到皇帝。”许简初自然倒了一杯酒，然后轻轻抿了一口，冷笑着看向郭后悔说道：“不然，我们恐怕就只能像你一样，跟着到现在连头都不敢露的太平公主四处瞎跑了。”

“许四郎，注意言辞。”郭后悔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

许简初轻轻摇头，说道：“不管再怎样说，哪怕公主殿下是高宗皇帝的亲女儿，我们许家也不可能跟你去支持她，天后的例子摆在那里，天下人不会赞同一个女子做皇帝的。”

“所以你们去找了舒王。”郭后悔嘴角闪过一丝冷嘲，然后问道：“怎样，舒王理你们了吗？”

许简初的脸色终于彻底的沉了下来，不再开口。

郭后悔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酒杯，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皇帝这一次带了敬帝来荆州……”

“那是陷阱，许家看的清楚。”许简初直接摇头。

李绚这一次来李重俊来荆州，让许多人都感到诧异，但也让许多人心里明白，那就是一个陷阱。

郭后悔轻轻摇头，道：“皇帝这一次带敬帝来荆州，目的就是要安抚以姚使君为首的一众中宗亲信，还有舒王一脉的人心，他在向天下人昭示，他没有亏待中宗皇帝的子嗣……当然，这对有心人是机会，也是皇帝的陷阱，但或许他根本没注意到你们了。”

“我不信。”许简初直接摇头，然后说道：“安南的事情不小，他不会看不到许家在其中的作用……”

“所以呢，你们从一开始就在逼皇帝来和你们谈？”郭后悔身体靠后，好笑的摇头：“但我可以保证，你们没有一点机会。”

“不试一试，谁知道呢？”许简初神色平静下来，低头看向手里的酒杯。

许家在这个天下还是有些分量的，里外勾连的人更是不要，安南冯家只不过是其一罢了。

当然，最重要的棋子，是对面这个家伙。

关键时刻，许家绝对不介意用他来换取皇帝的信任。

……

荆州，天明水阔。

李绚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天地，思绪不由得飘移。

“陛下！”刘瑾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绚稍微让开一步，刘瑾瑜走上前，和李绚肩并肩，然后好奇的问道：“陛下在想什么？”

李绚的目光落在了更远处的荆州城墙上，轻叹一声，说道：“朕上一次来荆州，还是上元年间。”

“上元二年，孝敬皇帝病逝那一次。”刘瑾瑜一句话，就将李绚拉回到了久远的雨夜当中，那也是他们的初次相遇。

他轻轻笑笑，随后摇头道：“那一次，为夫是从南昌启程，逆长江而至安陆，从安陆北上，过随州，入信阳，最后入许州，过登封，最后而入洛阳城，但在那之前，为夫是二月从彭州启程，入洪州，然后去龙虎山的。”

“听陛下说过，陛下在龙虎山还有几个故人？”刘瑾瑜好奇的看向李绚。

“这一代的少天师。”李绚有些怀念的说道：“龙虎山是为夫的福地，只是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入龙虎山。”

“必然是有的。”刘瑾瑜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荆州码头上，无数红衣金甲的士卒林立，旌旗招展。

站在码头众人之前的，赫然是荆州大都督府长史姚令璋。

站在姚令璋身后的，是郢州刺史，前礼部侍郎李怀俨。

在人群稍微靠后一些的，是江陵县丞刘株，也是刘瑾瑜和刘舒璧的亲堂弟。

……

皇帝的车驾入荆州行宫，荆州各地方刺史齐入拜见。

一直到也是夜色之下，皇帝赐宴之后，群臣才离开。

行宫后院庭院之中，李绚随意的走着，姚令璋跟在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