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洗尽,阴雨连绵。青灰的檐角落着点点雨珠,似断了线的珠子无尽无穷挂成长帘。
福居楼近日新上了菜式,柳姒特来尝尝。
靠窗而坐,望向楼下。
行人步履匆匆,恐淋湿了衣裳;或持伞慢步,悠然享受。唯有一人,无伞行于微雨之中,一身青灰色布衣,从远处缓步而行。
正是裴简。
也不知为何不见在海,就他孤身一人。
虽是夏尾,但雨中仍有寒气,是以柳姒命随从下楼送把伞给他。
不多时,就见裴简被公主府的仆从叫住,他停了步子。
仆从捧着伞对他说了两句话,裴简听罢,抬头透过朦胧烟雨望向酒楼上的柳姒,一笑致谢。
将伞收下,他又渐渐离开。
不远处的一个少女将这一幕望入眼中。
孙颜心蹙眉看向酒楼上的柳姒,问身旁为她撑伞的奴婢:“裴郎君为何便收怀淑公主的伞?不收我的?”
她刚才见裴简淋雨,连忙亲自送了把伞上去,却被他礼貌拒绝。
因为不舍,所以便一直跟在他身后望着他,可却看见他收了怀淑公主府仆从递的伞。
上次梁州也是,裴简同怀淑公主相谈甚欢,她在一旁看着只觉失落。
她听说裴简并未定亲娶妻,且身边也没有什么红颜知己。
所以在遭到他的再次婉拒后,便以为他无心男女之事,一心只在朝堂。
可今日一见,明明是只对一人特殊。
孙颜心的女婢见主子黯然,说起了另一件往事:“奴婢听说温县闹瘟疫时,裴郎君同怀淑公主曾同在一个衙府内处理事务,形影不离。娘子,或许裴郎君已有钦慕的人了,要不还是算了吧,不要再执着他了。”
她这段时间日日陪着娘子来见裴郎君,娘子被拒绝后的落寞她都尽收眼中。
尽管娘子被国公罚过好几次也没用,事后依旧是马不停蹄地来找裴郎君,她看在眼中,也是心疼自家主子。
孙颜心痴痴望着裴简的背影,对女婢的话置之不理:“我不要。”
她不要放弃他。
她此生唯见过两个君子,一个是谢晏,另一个就是裴简。
谢晏为人清冷,高不可攀,她对他只有敬重与钦佩;可裴简不一样,梁州相遇,芳心已付。
不可回转。
她重新将视线落在柳姒身上,喃喃自语:“公主已经有了谢大郎君,为何还要招惹裴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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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姒一迈进正堂便见两只大雁系了红绸摆在堂中,穿着喜庆的使者笑嘻嘻地朝柳姒行了一礼:“公主万福,谢家一早便遣了我为公主送上贽礼。”
使者指着那两只活雁:“这一对大雁可是谢大郎君亲自射的,未伤及雁身分毫。公主你瞧,活蹦乱跳的。”
大雁旁边是合欢、嘉禾、九蒲子、长命缕、朱苇等,也是贽礼里头的。
柳姒与谢晏虽是圣人赐婚,但三书六礼该有的一样也不能少,今日便是纳采。
柳姒身边的李姑姑拿了一沓册子给那使者:“这里头是公主的生庚八字。”
这李姑姑是宫里的人,皇后拨了来给柳姒教习婚仪规矩的。但这是柳姒再嫁,教习规矩不过走个过场。
使者见状连忙将册子小心收下。
柳姒笑道:“使者难得跑一趟,不如吃点茶再走。”
那使者连连推辞:“公主厚意原不应辞,只是还需得回谢府一趟。”
闻言,柳姒身子的秋兰拿了个沉甸甸的荷包给那使者:“公主的一点子心意,还请使者收下。”
柳姒道:“使者既忙,我也不多留,只是以后还得多辛苦使者了。”
这纳采过后便是问名、纳吉等等,都需使者来回两家跑,所以很是麻烦。
荷包入手,便知分量不少,使者立马眉开眼笑,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哪里还怕什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