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一趟除却向祖母请安,及探望二嫂母子外,林尽染还有这层用意。
“难不成你不乐意?那就此将我与你家小姐放下罢,你独自回大将军府。”林尽染的语音里分明充斥着打趣的意味。
“哪敢哪敢。”申越鞭梢轻扬,在空中打了个脆响,马车行进地稍快些,随即回道,“申越以为姑爷和小姐会怪罪,在钱塘时险些害了二···元瑶姑娘。”
申越心如明镜,小姐在车内,自然不好当着她的面称元瑶为‘二夫人’。
“若在府内,称她为二夫人倒也无妨。在外还是称作元瑶姑娘罢。”李时安知晓他心中顾忌,旋即替他厘清身份。
良久,才听得马车外的申越淡淡地回了句,“申越明白。”
李时安与林尽染正说话间,已至林府,见其领口有些不平,遂靠过去亲手帮其整理,又止不住轻叹一声,“如今崔伯伯的院里门庭若市,时安不便前去。夫君替时安问个安好。”
林尽染顺从地微微仰起下颌,抬起双臂,一副颇为享受地模样,笑言道,“既如此,下回便请崔伯伯来府上闲叙。”
李时安方整理完,嗔笑道,“听闻吏部的铨选定在九月,崔伯伯现今可不得空,这阵子几是在翰林院或聚贤馆内。若在群贤坊未能寻到他,可去翰林院。”
林尽染方想一把将李时安搂进怀里。可李时安何其灵巧,顾忌是在马车上,且外又有申越,旋即将身子往侧旁一挪,稍皱了皱琼鼻,甚是得意的模样,道,“早些回府!可莫要在外逗留。”
说罢便施施然下了马车,倒弄得林尽染有些哭笑不得。
“申越,先去聚贤阁。”
申越遂驾着马车‘闼闼闼’地驶向群贤坊。
自崔秉志下榻聚贤馆后,周遭客舍的价格都涨了近三成。无他,既是名师,又担着翰林供奉,若无学子趋之若鹜,才显得奇怪。可若这崔大家只授翰林学子倒是罢了,里头竟有个寒门子弟也能在其座下听讲,其余学子安能如意?
偏偏崔大家又是一副怪脾性,却无人敢多言语。只得趁其在院内讲课时,在外能受些熏陶,听得几句箴言。饶是这般,都未能消减这些学子的热情。
自踏足聚贤馆以来,除却前厅略显嘈杂,然则愈靠近崔秉志的院子,就愈发的寂静,只听得平日里满嘴‘老匹夫、夯货’的崔大家正不苟言笑的朗声授课。
只见其院门口齐整地密布着纵横座次,学子有席地而坐的,有垫着蒲团软垫的,手中执着纸笔,时而苦思冥想,时而摇头晃脑,甚是学而不倦的模样。即便是有人从旁路过,也未能分走他们半分心神。
林尽染对崔秉志算是熟稔,若他不愿授业予这院外的学子,索性在翰林院内讲课便是,偏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否则也不会刚进聚贤馆便听闻周遭客舍的价格又涨了几十文。
既是崔大家在院内授课,林尽染也不便打搅,甚是耐心地坐在院外与这些学子一同受业。
夕阳斜晖下,靠近院墙的前几排学子半数已在阴影下,光线昏黄,未待崔秉志道声‘下课’恐是赶不走这群孜孜不倦的学子。
可院内已有不少翰林学子或提着书箱,或背着书笈,亦或是挎着书袋神态各异地离开。院外的学子见状,也只得感叹时光飞逝,随着人潮退去。
林尽染将将踏足院中,便见两张熟悉的面孔。
“林御史。”向成林与曹意清纷纷屈身拱手一礼。
于向成林而言,此人是恩人,极力促成自己与崔秉志的师徒缘分;而曹意清除却感恩之外,又多上几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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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尽染展颜一笑,回敬一礼,遂问道,“这老···先生教的如何?”
一见曹意清,林尽染便想起江宁之行,若无这老匹夫非要自己走这一遭,也不会有这诸多意外。虽心有怨念,却不能在他学生面前显露,本气愤之下唤声老匹夫,当即改了口。
“多谢当日林御史大恩,未能聊表谢···”
向成林一面说着,一面就要跪下,林尽染赶忙将其扶起,“大可不必。你要谢还是去谢那老···先生罢。”
险些又说错话。
曹意清在一旁甚是羞愧地模样,讪讪道,“当日是学生鲁莽,若林御史心中仍有怨念,学生可以···以···断臂作为赔罪。”
说罢便左右寻着刀棍递予林尽染以作泄愤。
“欸欸欸!大可不必。”林尽染倒是不介意叙旧,可一个要跪,一个要自残,属实难以忍受,赶忙朗声呼道,“你个老匹夫!快出来劝劝你这俩学生。”
崔秉志方进屋喝口水欲歇上片刻,便听闻中气十足的一声‘老匹夫’,闻声还有些许耳熟。刚踏足院内便瞧见林尽染抓着向成林与曹意清,不让其动弹,当即步履匆匆地迎上去,佯是怒骂道,“你个夯货!可知晓尊老爱幼?”
可方才的语音听来,却似是无半分恼意。
向成林早已领略过这般场景,身为同窗的曹意清也仅是听他提起,可如今这般看来,崔大家与林御史还真是关系匪浅!
可既是老师在场,二人皆是恭谨地称一声,“先生。”
“嗯。”崔秉志鼻腔哼鸣一声,以示回应。
虽是对林尽染上门拜访喜不自胜,可终究是碍于两个学生在场,未能表现更多欢喜之意,崔秉志只抬抬手令他二人可先行离去。
待二人身形走远,崔秉志方展颜一笑,道,“你这夯货,当着老朽学生的面这般没大没小,该让你岳丈和时安好好训你。”
可话虽这般说,仍是笑脸盈盈地将其迎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