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大官各自坐好后,卢商命人将人犯带上堂。
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锁链声响,黄传被两名衙役架着拖到大堂。
之所以不是黄传自己走上来,因为他戴的枷锁太重了,根本走不动。
架着他左右臂的衙役肩膀微微向内倾斜,显得很吃力。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套在人犯脖子上的木枷吸引。
它实在太大了,足有六尺见方,竖起来比寻常男子身体还高。
黄传脖子到木枷任何一边的距离皆超过一米。
除了奇大,另外一点与普通木枷不同的是:人犯露出枷锁上的两只手腕,不是在身前,而是在两侧。
这等于用枷锁硬把人固定成耶稣受难记一样的姿势。
时间一长,将会全身酸麻,极其痛苦。
御史中丞令狐绹一见黄传这副样子,当即从座位上怒起。
他大声质问坐在居中正位上的京兆尹。
“大胆卢商,四部会审的案子你竟然敢在堂后对犯人乱动私刑?”
昨天黄传被提上来时不是这个样子的,佩戴的枷锁也不是这副。
黄传被关在京兆府大狱,这只可能是卢商动的手脚。
没想到卢商昨日一言不发,竟然敢在背后下死手。
卢商脸色如常,心平气和回答:
“本官只是给他换了副枷锁,不算动刑。”
令狐绹咄咄逼问:
“那你为何给黄传戴上巨副枷锁折磨他?”
“这副枷锁叫自作自受,是垂拱年间洛州司马弓嗣业和洛阳令张嗣明联合发明的,他们发明后却一直没有机会使用而被束之高阁。永昌元年弓嗣业和张嗣明因为徐敬业谋反案牵连下狱,他们在狱中戴的正是自己发明的这套枷锁,此后这东西便被取名自作自受。”
“谁问你这个,我问你为何用自作自受折磨黄传?”
卢商看着面如土色,有气无力的黄传脸露嘲讽。
“因为他昨夜在狱中以头撞墙,想畏罪自戕。案子没审完,本官岂敢让他在京兆府大狱出事?佩戴自作自受虽然辛苦,却能令他再也无法伤害到自己。”
人群中老百姓开始窃窃私语。
“不是还没定罪呢吗,这人为何寻死呀?”
“对啊,听说盗窃罪最严重的刑罚不过判流放三千里并服三年劳役,这人何必呢?”
刘异坏笑,这个他熟呀。
他们那个时代流行玩跳楼。
刘异能理解那些人跳楼的目的,因为根据法律规定,未经法院审判的案件,不得认定犯罪嫌疑人有罪,正在追诉的案件将撤销案件,不再起诉或终止审判。
自己一死不仅财产名声保住了,孩子该考公考公,该参军参军。
但刘异理解不了那么多死法,为何那些人单单钟情跳楼?
他老爸是个见多识广的,给他解释过。
一,别的死法可能会被佛波勒隐瞒下消息,跳楼很难隐瞒,至少同小区的人会知道,变成社会性新闻消息就能传递出去,上家才知道自己安全了,不弄他家人。
二,死在屋里会对老婆孩子日后造成心理负担,跳楼尸体留外面没这个问题。
刘异看着黄传贼笑,这老小子想死了一了百了,没想到京兆尹是个深藏不露的狠人,这下他活着干受罪吧。
坐令狐绹对面的御史大夫赵开忽然开口。
“黄传大概想保护谁吧。”说完这句,他目光直视黄传问,“你是被人威胁还是怕连累妻儿?”
黄传跪在地上,全靠木枷单边杵地支撑他才没趴下。
这鬼东西实在太重了。
他有气无力地驳斥:
“你休以小人之心揣度别人,也妄想让我攀扯他人,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赵开皮笑肉不笑评价:
“桀犬吠尧,愚忠且不识好歹。”
卢商像昨天一样,身为东道主做了个开场。
“人犯既已带来,开始审吧。”
今天还是由赵开先发问。
他不再针对昨天的两箱黄金和为何夜闯赵李家兵器肆这件事提问。
他今天转变了策略。
赵开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放下茶杯后问:
“夜禁期间,坊门皆闭,禁人行,诸坊应闭之门夜有直宿。唐律规定:闭门鼓后,开门鼓前,行者皆为犯夜。诸犯夜者,笞二十。黄传,你已犯夜,你可知罪?”
黄传闭口不答。
“非要动刑才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