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工作是维修,最基础的维修工作,负责城市基建的维护与建设,这种工作并不是什么高技术工种,说得好听,实际上更多的时候就像是清洁工一样打扫着城市的角落,薪水不高,刚好够他和母亲的温饱,一年存下来的钱可以给母亲换一身衣服,每次买了衣服母亲都舍不得穿,只会在圣诞节平安夜的时候穿出来,平日里母亲一直都是那一身穿了好几年的褐色衣服,那是父亲还在的时候给母亲买的生日礼物。
这次的薪水发了不少,因为上个月的雪和雨,不少地方都需要修缮,而经过了三班倒透支身体的工作之后,鲍勃的薪水增添了一笔劳苦费,不多,被他的组长拿了一部分,分到手中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了,但这点钱很重要,这些钱已经足够支付母亲的医药费了,母亲的病已经拖了好几个月了,尤其是在入冬之后更加严重。
去掉买牛奶咖啡的钱,今年就不给自己买衣服了,这些钱付药费,希望医生开的药品价格不要太贵,不要太贵,贵一点……也可以接受,无非就是再忙一点,鲍勃觉得自己还年轻,他还有不少机会,时间,他拥有很多时间,足够他为自己的家打拼出一个美好的未来,哪怕这个未来相比起别人也逊色不少。
鲍勃感觉自己有点困,这一个月以来他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当在梦中的时候也会挣扎着,如果能够再多赚一点钱就好了。
他会在自己的梦中看着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这些宏伟的建筑由他们这样的人建立,但他们却无法居住在里面,他看着那些身着华贵的人们有说有笑地步入其中,在那之后,这些建筑和鲍勃这样的人再无瓜葛。
胸口有一点闷,他张开口,这样会让自己的呼吸好受一点。
而在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起来了,他拿出手机,这台手机是父亲的,一台生产于五年前的触屏手机,在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们的家庭生活条件还算不错,在父亲离世之后,一切的担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人们总说,家人是自己和死亡的最后一道屏障,当失去一个家人之后,人们才会明白,死亡离自己并不遥远。
屏幕上是的号码是警察局的号码,也对,鲍勃并不觉得会有什么朋友给自己的打电话,能够给自己打电话的要么是官方的通知,要么就是什么想要行骗的人而已。
“您好,是鲍勃·维尔维特先生吗?这里是纽加哥警局旧城区三号分局,很抱歉地通知您,您的母亲……”
后面警察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楚了,他只能够听见一种尖锐的声响,就像是警报声,滴滴滴,在他的耳边不断撕咬着。
他还听见了隔壁那一桌恋人的告白,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女孩会同意男孩的告白,然后戴上戒指,步入婚姻殿堂。
不公平,鲍勃说。
——整个社会就是一台机器,一台巨大的机器,它的每一个齿轮都已经固定,每一颗螺丝都精雕细琢,想要改变整个机器的构造,就需要一切社会之外的手段进行干涉。
——恶意,悲剧,污染,扭曲,滋生出非自然的,是整个社会。
鲍勃的头重重地摔在了桌面上,在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玻璃窗户上倒映出来的自己,他的口中正在流出一种黑色和红色交织在一起的污浊物,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不闷了,那种令人难受的压迫也消失了,很轻松,很舒服。
他闭上眼,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是好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等一会儿拿了母亲想喝的牛奶咖啡,就回去找母亲吧,少糖温热的牛奶咖啡。
母亲一定会喜欢的。